嬿婉及良时_初云之初【完结】(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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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怕见到她,怕听到她的选择,更怕自己与永仪永宁,成为被她舍弃的那一边儿。

  在她面前,他就是这样没有自信。

  但是,同面对那个可能会叫他绝望的选择相比,他情愿像现在这样没出息。

  现在这个时间便刚刚好,锦书已经睡下,他可以避开她。

  轻轻将门推开,承安轻手轻脚的进去,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这么晚了,她居然还没有离开,仍旧在这儿守着。

  一时之间,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进去了。

  “就像是覆水难收一样,当你决定造反时,无论如何也停不下了,我明白的。”

  锦书坐在永仪和永宁床前,声音轻缓:“又不会跟你寻死觅活,你躲我做什么?”

  承安抿着唇,露出了这几日以来,头一个笑容。

  看过了孩子,二人一道往庭院里去说话,锦书个子比他矮,却没有抬头,眼睑低垂,似乎有些疲惫。

  “你没叫人越过淮水,承熙也没叫人南攻,想必,还是顾念些情分的。又或者,是碍于我的存在,不好着急动手。”

  承安低头看她,目光柔和似水,没有做声。

  她有些自嘲:“为我而起刀兵,我又何德何能呢。”

  院子里有一架秋千,是他亲手安置,说是等孩子大些,准备叫他们玩儿的,只是两个孩子都还小,往日里,多半是他们夫妻俩用来一道玩闹。

  锦书过去坐下,皎皎月光洒在她脸上,既显得楚楚动人,又有些苍凉惨淡。

  她似乎笑了一下,道:“来推推我,好吗?”

  承安心头钝钝的痛,似乎有把并不锋利的斧头,一下下的磨,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可他还是觉得很难过。

  走到她背后去,他伸手过去,轻轻推了一推,见锦书轻盈的荡起来,重新返回原点时,才推了第二下。

  月光这样动人,落在深夜里,却无端叫人觉得浑身发凉,锦书穿的单薄,人在秋千上摇晃时,冷风顺着衣袖灌了进去。

  可奇妙的,她竟不觉得冷,承安想为她披件衣裳,都被她拦住了。

  如此荡了好一会儿,锦书才停了下来,依旧坐在秋千上,笑盈盈的看着承安:“忽然想吃糖了。”

  “先在这儿等等,”承安有些无奈的笑了一笑,温声道:“我这就去取。”

  锦书扶着秋千两侧绳索,含笑应声。

  他往屋里去,高大背影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斜斜阴影,黑沉沉的,似乎永远都那么踏实可靠。

  看着看着,她忽然流下眼泪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帘。

  温热的泪珠自她面颊划过,落在地上,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在夜色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

  承安很快走了出来,将手里的三颗糖送入她手心,笑的温柔:“不能贪嘴,要给永仪和永宁做好表率。”

  锦书抿着唇笑,露出面颊上一双梨涡,甜甜的,像是蜜。

  将三颗糖一起放进嘴里,她坐在秋千上,轻轻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甜吗?”

  承安一怔:“喜欢吃甜,不应该是先天就很喜欢吗?”

  “当然不是,”锦书笑意中添了几分回忆:“是因为我娘。”

  “我娘她,就很喜欢吃糖。”

  那三颗糖是硬的,她大概是不喜欢,眉头一蹙,牙齿用力,“咔嚓”几声闷响,生生咬碎了。

  “我小的时候,见到姚望和我娘吵架,吵完之后,姚望就走了,娘就在屋子里流着眼泪吃糖,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她笑容微滞,眼底有了泪光,随即又恢复原状:“眼泪是苦的,流进嘴里时,太难受了,吃点儿甜的东西,会舒服很多。”

  “后来,我也有了这样的习惯。”

  “过来,”锦书朝承安伸手,示意他再近前些:“同你说几句话。”

  于是承安半蹲下身,到她面前去,目光专注。

  “能遇见你,是我的福气,”她语气有些颤抖,神情却很坚定:“只可惜这福气太重,将我后半生的运气一道用光了。”

  承安听得心一沉,正待说话,她却凑过脸去,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因为那三颗糖的缘故,她唇舌里全是芬芳气息,就像是有一树繁秀海棠在眼前一般。

  但现下已是九月,深秋时节,海棠花早就谢了。

  第169章 终局(上)

  秋意渐浓,南北局势愈发紧张,连人心似乎也跟着冷了起来。

  承安在外如何,回到庄园后,等闲不会提及,锦书也不会问,每日只陪着一双儿女玩耍,倒同此前没什么区别。

  这日傍晚,承安早早回去,锦书正抱着小女儿永宁,却将小儿子永仪留在四周有围栏的小床上了,小霸王的脾气上来,蹬着腿,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非叫母亲将妹妹搁下,抱他起来不可,一如既往的蛮横。

  承安笑着上前去将他抱起,在儿子小脸上亲了一亲,方才听锦书道:“今天回来的倒早。”说着,又吩咐人准备晚饭。

  承安逗弄永仪一会儿,低声道:“今日议事,有人催促我称帝,早定大义名分。”

  “是吗,”锦书倒没显露什么惊疑之色,淡淡道:“定下来了吗?”

  承安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的,却不曾想竟只问了这样一句话,顿了一顿,方才轻轻应道:“嗯。”

  “那他们怎么办?”锦书捏着永宁一只小手,扭头看他,永宁也睁着一双同母亲相似的眼睛,去看父亲:“什么身份呢?”

  承安垂着眼,道:“我膝下唯有这一双儿女,倘若称帝,身份自然也要定下来。”

  “永宁我是不担心的,她毕竟是女孩子,无关大局,无论将来如何,都会有人照拂,可永仪呢?”

  锦书看着他,目光凝滞,道:“你打算给他什么身份?说说吧,我想听。”

  她这样问,无非还是护着承熙,也护着永仪罢了。

  倘若他登基,册立太子,那永仪便是他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倘若将来事败,或杀或囚,倘若成事,承熙的结果只怕也不会太好。

  承安在心底叹口气,轻轻拍了拍怀里吃手的儿子,沉声道:“他还太小,名分不宜早定,只做长子,便很好。”

  锦书定定看着他,似乎透过他,看到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末了,终于合上眼,叹道:“谢谢你。”

  承安上前去揽住她,温声道:“你我之间,何须说这样的客气话。”

  现下这局势,南北两侧以淮水为线,划江而治,各自驻军于岸,战事似乎一触即分,又似乎只是分别静守,暂且无动刀兵之念。

  庄园里一如既往的安宁,只是外界,却或多或少的嗅到了硝烟气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和平收场,此事也并不仅仅是因为太后一个人而引发,潜藏在乌云下的私欲与阴霾,才是根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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