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娘,你也是大家出身,不会连嫡庶尊卑都分不清吧?”
当初在命妇宫宴上,贤妃与王家都被皇后扫了面子,难免抑郁不平,所以才有了两家联合,送王惠入宫分宠之事。
贤妃那时还气着,也有意扫皇后脸面,连话都没往甘露殿递,便叫陈薇与王惠留在了甘露殿,那时候皇后什么都没说,她便当皇后是默认了,哪里想得到今日竟栽在这上边了。
“娘娘恕罪,”王惠是王家送过来的,不能在披香殿出事,贤妃少不得要低头,先自软了语气:“那几日臣妾病着,脑袋都糊涂了,竟忘了向娘娘回禀,该死该死,还望娘娘见谅。”
“娘娘勿要动气,”王惠亦是随之道:“臣女冒失,未曾多想,念着贤妃娘娘亦是正一品四妃,以为无碍,便未曾往甘露殿拜见,请娘娘恕罪。”
“怎么,贤妃病的脑袋坏了,你也病的脑袋坏了?”锦书拿眼角斜她,目光含笑,言辞却锋利如刀:“王家有客人登门,难道都是叫姨娘招待的?
你家大人,当真待客有道。”
贤妃刚刚才被嫡庶之分压了一头,现下又是一个姨娘砸下,面色涨红,偏又反驳不得,不由微含怒意:“此事确是臣妾疏忽,未曾同皇后娘娘回禀,只是王惠与薇儿皆非恶客,但请娘娘网开一面,勿要计较。”
“贤妃这话说的不对,”锦书沉下脸来,语气转凉:“今日你请一个进宫,明日别人请两个入宫,大后日便有人请三个进来,这里到底是皇宫呢,还是菜市场啊。”
“来的人多了,难免就有三教九流,若是哪一日藏一个刺客,捅破了天,拿谁的脑袋来填?贤妃,你的吗?”
这样的篓子,谁也不敢往头上扣,贤妃更是不敢。
若是有一日真出了事,她哪里担得起这个责任。
心头恨得发紧,贤妃却不得不屈膝,忍着屈辱,跪下身道:“娘娘恕罪,皆是臣妾的过失,一时疏忽,想左了。”
“你也不必如此自责,”锦书拿她方才说的话堵她的嘴:“你病的脑袋都坏了,一时疏忽也是有的,要怪,也得怪到那两位姑娘身上去,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竟也不曾往主人家那里拜会,没规矩的东西。”
她这张嘴委实厉害,尤其是捏了那柄,更是得理不饶人。
王惠素日自恃心思灵敏,却也寻不出错漏来,只同贤妃一道跪倒在地,沉默不语,却借着屈膝的时机,向随自己入宫的侍女打个眼色,示意她叫陈薇出来搅和。
她毕竟是臣女,有些事不好掺和,但陈薇却是圣上嫡亲的外甥女儿,有她在,便是皇后,也得给几分颜面。
贤妃不说话,王惠也低头不语,锦书倒不纠缠,只转向另一处,笑着问道:“兄弟两个吵吵闹闹打一架,这没什么了不起的,牙齿还会咬到舌头呢,到最后还不是一家人?可见也无妨。”
“只是,”她冷了脸色:“主子跟主子打起来,奴才过去插手,算是什么道理?这等不知尊卑的东西,不赶紧处置了,留着还有什么用?”
贤妃听三皇子说过事情经过,此刻被锦书摆到台面上说讲,未免有些窘迫,一是羞窘于儿子不如承安,第二则是被皇后打脸,情面上下不去。
只是话到了现在,她也不想同皇后多加纠缠,只想着赶快了解此事,不要扩大出去,便强笑道:“确实是奴才不懂事,娘娘宽心,臣妾马上便处置了他们。”
“就现在,”锦书任由她跪在地上,也不唤她起身,目光凝然:“即刻杖毙。”
贤妃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锦书坐在上首,都瞧见她额上鼓起的青筋了,然而彼此对视几瞬,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还是她先低了头。
“来人,”一个个字都咬的很紧,贤妃寒声道:“将那几个不知规矩的狗东西找出来,杖毙!”
话音刚落,内侍们还不待出门去,三皇子声音便传了过来:“我看谁敢!”
“母妃,”三皇子与陈薇搀扶着,一起到正殿来:“他也把我打成这个样子,凭什么还要我们认错?他也配!”
几个内侍都是从小侍奉他的,最和他心意,若是被打死,传出去叫人说他连心腹都护不住,还不得笑死!
“他也配?”贤妃没有搭腔,锦书便先自开口:“论齿序,他是圣上第二子,你是圣上第三子,你要叫他一声皇兄;
论尊卑,你是贤妃所生,他挂在皇后名下,也不输你,你不妨说说看,他凭什么不配?!”
三皇子一时语塞,讷讷难言。
锦书一声冷笑:“本宫是皇后,是你嫡母,你见了之后居然连问安都不知道吗?看起来,太傅教的礼仪仁德,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三皇子被堵的语:“……你!”
“没兴趣听你说这些你你我我,”她抬眼看他,冷冷道:“跪下!”
三皇子憋的面色发青,面皮一阵抽搐,终于老老实实的屈膝,跪了下去。
“你以为你自己好得到哪里去?”陈薇被宠坏了,加之早憋了一肚子气,又恨又怨,听了锦书言语,登时便连珠炮一般道:“还不是奴才出身,以为自己有多尊贵!”
若换了平时,三皇子必然会纠正反驳几句,只是今日事情发生的多,他早被怒火冲昏头脑,满心不情愿的跪着,哪里还顾得了这样多。
锦书听她说完,也不动气,只是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一挑眉,吩咐道:“掌嘴。”
宫中讲究人活一张脸,顶顶要紧的东西便是颜面,所以便是犯了错,也多是刑仗,而非掌嘴,只有恨到了身处,才会被这样处罚。
这也是之前陈薇生气的缘由之一。
宫人之间若是掌嘴,只有主位才能出言责罚,而后妃之间,便只有皇后能出言责罚,其中规度,可见一斑。
是以骤然听皇后这样吩咐,不只是陈薇,便是贤妃也怔住了。
“你敢!”陈薇慌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敢打我,舅舅绝不会饶你!”
“这话你之前便说过,本宫都有点听腻了,有没有新鲜的啊。”
“打你怎么了,”锦书淡然极了:“不会说话的嘴,打烂了也没关系。”
陈薇还待说话,却被几个嬷嬷捂住嘴带着去了隔壁,总算是给了最后的体面,没在人前受刑。
“对了,”锦书淡淡的一挑眉,指了指一侧王惠:“带这位王姑娘一起过去,帮她治一治牙尖嘴利的毛病。”
王惠面色骤变,嘴唇一动,正想求饶,便被嬷嬷堵住嘴,一并带去了隔壁。
一墙之隔,根本也掩不住什么。
木板击打在面颊上是闷响声,夹杂着唇齿间的痛呼呜咽,听得人心头发紧,暗自心惊。
锦书细白的腕上带了一串蜜蜡,黄橙橙的,色泽十分澄净。
她低着头,一面摩挲,一面道:“本宫知道,许多人私底下都在议论,说本宫出身低微,不配做皇后,也没资格做皇后,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奴才秧子,可那又怎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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