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_初云之初【完结】(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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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侍女左右对视一眼,没人能给出答案来,只一道沉默着。

  她自幼受宠,随驸马外放地方,更是天高皇帝远,也受不到什么委屈,对于人心的觉察自然弱些。

  陈驸马却不同。

  他虽是家中嫡长子,底下却也有几个庶弟紧追着,母亲有生性柔弱,他不得不竭力前行,事事操持。

  加之娶了静仪长公主,更是供了一尊大佛,打不得骂不得需得好生伺候,真的论起察言观色分析世事来,他要灵透的多。

  圣上如此行事,一是为皇后撑腰,二来,也未必没有敲打陈家与贤妃的意思。

  现下细想,当初静仪长公主入宫去,去求陈薇与三皇子的婚事时,圣上应允的未免太过轻易。

  只怕,那时候他心中便生芥蒂,只是陈家与贤妃只顾着欢喜,未曾察觉罢了。

  去看了女儿情状,他不得不竭力将静仪长公主劝下,叫她暂且隐忍,以待来日。

  承安跟在锦书后边,一道回了甘露殿。

  内殿里被火炉熏得暖热,香气淡淡,更是怡人。

  锦书入了内殿,便将身上大氅解下,示意宫人放置起来后,便吩咐人取药膏来。

  承安见她毫不犹疑的往披香殿去为他张目,不是不感激的,可与此同时,心里面却也免不了有些复杂。

  他虽有皇子名分,但圣上素来不喜,到甘露殿之前,日子过得连许多体面些的总管嬷嬷都不如,更别说有人关切,为他出头了。

  可是到了此刻,他静静站在殿内,看她伸手去取盛放药膏的玉瓶时露出的半截腕子,与眼睫在日光下泛着的淡金色的光泽,忽然觉得有些窘迫。

  她将他当成小孩子,其实也没错。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庇护自己。

  而他,除去廉价而无用的几句话,其实什么也不能为她做。

  她是皇后,是圣上最宠爱的女人,想要什么都轻而易举,怎么会稀罕他那一点可有可无的心意。

  真难堪。

  锦书没有察觉到少年低落而无措的内心,只将玉瓶的塞子取下,低头一嗅,出声唤他:“过来,到这儿坐下。”

  承安神情微凛,将自己心中情绪掩藏起,沉默着到她面前去,缓缓坐下了。

  锦书也不说话,只伸手蘸了膏药,往他脸上伤痕处擦,有意叫他长个教训,也没有刻意控制力气。

  承安疼的紧紧抿唇,只是脸皮薄,更羞于痛呼出声,惹人笑话,便勉强忍了下来。

  锦书看他这样倔强,嘴唇抿的死紧,却不吭声,倒是有些心软,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

  “杜牛膝的味道。”如此过了一会儿,等她手指落到他额头上时,便听承安这样说。

  “你鼻子倒是好用,”锦书先是一怔,随即笑了:“杜牛膝味辛、酸,活血化瘀,掺在药膏里,也不稀奇。”

  承安听她信口将药性说出,心中不免一动,便抬起眼,顺理成章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这样详细?”

  “二殿下,锦书手上动作不停,也不看他,只低头去,伸一根手指去蘸药膏,再去碰他伤口时,力气却大了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她从不称呼他二殿下,现在这样叫,反倒有一种淡淡的调侃味道。

  “真不知道又怎么样,假不知道又怎么样,”承安也不呼痛,别过头,有些别扭的道:“你认出我之后,不也没搭理我吗。”

  “为什么要搭理你,嗯?”锦书捏住他下巴,叫他把脸正过来,淡淡道:“你当你是菩萨,被认出来之后,我还得把你供起来吗?”

  “那倒也不是,”承安微微合眼,道:“最起码,也别……”

  他没有再说下去。

  “别什么?”锦书在他脸上来回看看,觉得无甚大碍,方才低头,将玉瓶的塞子盖上,侧着脸问:“怎么不说了。”

  “算了,”承安忽的一笑,有些倔强的道:“你说得对,也没什么好说的。”

  “哦,”锦书也不追问,只是道:“你不想说,那就别说。”

  日光斜斜的自窗外照进来,内殿是一片安然的静谧,倒也相得益彰。

  “谢谢你,”如此静默许久,承安方才道:“不是谢你今日维护,为我张目,而是谢你……”

  内殿里远一点的地方,还有内侍宫人侍立,有些话终究不好说出口。

  顿了顿,他才低声道:“你都明白的。”

  “都过去了,”锦书平淡的道:“我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

  承安有些受伤的看着她,像是一只家猫绕着主人的脚在转,可是不仅没有被抱起,反倒被踩了一脚一样:“怎么这样不近人情。”

  “因为我变了,你也变了,”锦书道:“二殿下,现在,你是圣上的皇子,我是圣上的皇后,现在的你我与当初的你我,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那时候的你很弱小,要别人帮助才聊以度日,那是善心,也是扶持,可归根结底,只是对于弱者的怜悯与同情。”

  锦书眸光平静,仿佛是未曾起风的湖面。

  她缓缓问他,语气舒缓:“承安,告诉我,那些怜悯与同情,现在的你,还需要吗?”

  承安抬头看着她,她也毫不躲闪的同他对视,谁都没有退开。

  忽然之间,他有些伤感起来,心口也闷闷的,说不出的难过。

  “对于你来说,我算是什么呢?”

  承安目光专注,只看着她面庞:“不得不接纳的继子,还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锦书居然真的认真想了想,对他说:“两个都有。”

  ——她居然承认了!

  承安气息一顿,瞪她一眼,也不行礼,气急败坏的站起,转身要走。

  锦书看他这样气鼓鼓的青涩模样,不觉笑出声来。

  一直都是板着脸,大人模样的他,被逼急了,原来也有这样好玩的时候。

  “你今日肯为我说话,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谢过你的好意。”

  锦书望着他背影,轻声道:“我看过你的成绩,武苑里的倒是好,只是文苑里的还差些。”

  “你若愿意,每日便抽一个时辰,到我这里来吧,多的我也教不了,念书识字还是无碍的。”

  承安停下脚步,却拉不下脸回头,只背对着她问:“真的吗?”

  锦书道:“骗你有什么好处?”

  承安有些意动,只是自尊心作祟,不好马上回头,便僵立在原地,梗着脖子问她:“那,我还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吗?”

  锦书坐回绣凳上,漫不经心的执起搁置在一边的宫扇:“随你怎么想。”

  第52章 朝堂

  今日前朝上事多, 圣上回的也晚些, 临近午时方到甘露殿。》

  他回来的时候,锦书正在庭院里喂缸里的几条金鱼, 发髻上低垂着的步摇熠熠生辉, 坠下的青玉澄澈剔透,同她洁白的面颊映衬, 极是鲜艳,明媚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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