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几声响,他们已经冲了下来。
疯驼子飞快地在明月面颊上摸了下,他手掌心里都是汗,带着粘腻,滑到明月脖颈时停了停。
那里有一圈清晰的掐痕,已经泛青了,他大拇指颤抖着在那里摩挲了一下。
明月脑袋里嗡嗡作响,除了睁大眼睛望着对方,再也作不出任何反应。
疯驼子已经收回手去,在血泊里一滚,等众人赶至,他已经满身是血,捂着受伤的左臂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这地牢内外的情形实在吓人,不但那些京卫的兵丁看着腿软,就是隋顺几个也心惊胆颤,赶紧冲将过来,把明月护在了当中。
明月这才失魂落魄地坐起来,一手犹自紧握染血的短剑,另一只手摸着脖颈处,谁同她说话都不理。
这是继中秋节夜里卓公子被杀之后,又一个足以轰动京城的大案子。
有人谎称认识舒窈姑娘的亲人,将她诓去了刑街意图囚禁加害,幸亏随从们机警,及时发现不妥,报告了闵大人,并向平南王郡主求救。而舒窈姑娘亦临危不乱,最终在京卫勇士的帮助下,杀死了策划此事的幕后元凶。
在地牢里还发现了此前失踪的民女,可惜已经被虐杀。
案子告破,主谋伏诛,从犯尽数落网,平时罕有人至的刑街热闹起来,京卫指挥使穆致尧陪着小郡主来了,涉及到数起失踪案,京兆尹来了,闵元基作为主家,自然亦少不了,费长雍在酒楼接到消息已经迟了,小公爷李克明陪着他匆匆赶来。
众人被告之舒窈姑娘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暂时不宜问话。
没有人注意到那疯驼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了。
费长雍赶紧去向司徒绯道谢。
司徒绯这还是第一次见舒窈的师兄,扫了他一眼,浑不在意地道:“不用客气,说起来我也要谢谢舒窈,老贼不死,不知还有多少人会遭殃,哼,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人,只因为人家生得好看就起歹意,一刀宰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叫舒窈好好养着,过两天我去看她。”
费长雍连声称是。
几位贵人眼见事情平息,相携离去,京兆尹的人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费长雍单独去见明月。
他见到明月的时候,明月已经洗过好几遍澡,换了衣裳,又喝了安神汤,躺下要睡了。
她没有遮挡,脖颈上的青痕愈发明显。
费长雍露出痛惜之色:“师妹,你今天可太过冒险了。”
明月轻“嗯”了一声,除此之外没什么反应,两眼直勾勾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费长雍有些奇怪,他认识的隋大小姐可不是这般脆弱。更何况这样子,不像受了惊吓,到像是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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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长夜漫漫
费长雍搬了把椅子坐过来:“还疼不?抹点药膏吧。”
明月摇了摇头, 不自觉地又把手放到了脖颈上。
“大小姐, 我可得说说你。今天这事你不知道有风险么?明知那女人是骗子,不上当不就得了, 就算要将计就计,也不只这一条路好走,可你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把手下人全都支开, 只身跟了他们去, 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一个人在里面的时候有多怕?给你‘雪净瓶’的时候就说了,那不过是个防身的小玩意儿,你还真以为无所不能?”
这样严肃的费长雍真是少见, 明月嘟着嘴乖乖听训,道:“我知道错了。”
“真知道错了?”费长雍很怀疑。
明月重重点头:“嗯。”
费长雍缓和了语气:“你是我带来京城的,若是有个好歹,你叫我跟你家里人怎么交待?”
“好了, 再不会有下次了。”明月跟他保证。
费长雍坐在那里,两手抱臂,也不说话, 只管盯着她看。
明月被看得莫名其妙,两人四目相视, 费长雍很快被她无辜的眼神打败,放下手臂, 倾身试探道:“今天虽说差点把命搭上,但还算挺有收获?”
明月心中警铃大震,抿紧了唇, 疑惑地回望他。
“你是怕要找的人在黑牢里吧,为那人冒这么大的险值得吗?”
明月松了口气:“值啊。”
不等费长雍再刨根究底,她反问道:“你呢,明明招安的时机未到,进京来东奔西走,又为的什么?”
费长雍打了个哈哈,大言不惭:“我么,自然是为了全天下百姓的福祉啊。”
那你听说过天行么?
话到嘴边,明月又咽了回去。算了,人家不想说,她亦不强求,反正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已经落了地,只觉前所未有的踏实。
费长雍说完了见她没什么反应,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颇有些不甘地站起身,屋子中央转了个圈,又对明月道:“不行,我实在是对你不放心,正好你受了伤,往后就别出去瞎转了,在家老实呆着,我有空了就来教教你机关术。”
“教我?”
“不错。好歹能糊弄住外行,别一张嘴就露馅。师妹!”
明月虽然觉着费长雍酷爱管头管脚,束缚着人不得自由,不过今天之后她也没必要再出去了,当即无可无不可地应道:“好吧。多谢师兄。”
有古怪!费长雍投向她怀疑的一瞥。
“我现在就有空,咱们开始?”
明月举手投降:“我刚喝了安神汤,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吧。”
“睡得着么?”
“当然,倒头就着。”
明月这里倒头就着,这一晚却有人半夜里突然惊醒。
大总管齐洪自梦中惊坐起,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吩咐人点了灯,怔怔出神片刻,放弃了躺下继续睡的打算,叫人给沏了碗参茶。
服侍他的人战战兢兢,大总管这段时间睡眠太差了,又不肯看太医,睡得少了难免情绪低落,脾气就不好,若是在宫里再受了气,那就更不得了了。
齐洪喝过茶,感觉振作了一些,穿好鞋子,吩咐手下:“去内院桂胜那里吧。”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缇密院分内外两部分,内院非亲信不能进入,里面机关重重,桂胜管着其中几间房,里面准备了各种消遣的玩意儿,大总管每次由那里出来,心情都会变得颇为愉悦。
桂胜也是个太监,听说齐洪来了,赶紧爬起来,穿戴好了迎出门,关切地道:“干爹,您这是又没睡好么?”
齐洪阴着脸嗯了一声。
桂胜小心翼翼虚扶了他进去,其他人全都等在外头。
门里面别有洞天,一点声音都传不到外边。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天际已然泛白,桂胜才扶着齐洪自暗门里出来。
齐洪疲惫中带着亢奋,先前的郁色一扫而空。
桂胜服侍着他在当中的太师椅上坐下来,熟练地端过铜盆毛巾,伺候他洗手。
虽然没有沾到血迹,齐洪仍然一丝不苟地把手洗干净,毛巾丢在水盆里,让桂胜端至一旁,他仰头靠在了椅背上,轻轻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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