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言,目中有泪滑落,皓齿死死咬住下唇,似是要咬出血来。
见状,司法仙官望一眼台上慕烨离冷漠的神情,叹息摇头,只得命令道:“将鹿洛然,苏岩,青雨青言,传至此处。”
片刻之间,便见四人身影立于仙尊台之上。
“那日情况你们应是最为清楚,此刻便皆说出来吧。”司法仙官温和。
苏岩拱手,提袍踱出两步,回忆一番,道:“那日新弟子皆通过试炼,众人自是欣喜不已。山间粗略摆了宴席,饮了不少酒水,时至半夜多数已然朦胧睡去。我依靠在火堆旁的磐石之上,脑中还有些意识。亦正是此刻,昏睡而去的司香使忽然醒来,竟改了模样。我记得初见司香使之时,我稍有些试探,心上亦是有些不安。但其终身仙气缭绕,怎么看都不像能够须臾之间便会被妖气操纵之人。那之后,便开始吞血食骨。那些尘间弟子本就只是初入仙门,妖气袭来自是不能抵挡,皆倒在血泊之中。”
一字一句,传入云之陌的双耳,眼前似乎能够想到画面,但是却始终不相信画面之内吞血食骨之人,竟是自己。她似乎能够零星地记起些什么,却始终不愿相信。双目中的愕然和难以置信,浸满了那日的血色。
“司香使,苏岩真人之言,你可是承认?”司法仙官沉思片刻,又道。
“我……我不承认。我没有,那不是我,我从来没有做过!大叔,你信我,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她挣扎着辩解,嘶吼着。额间的青筋看得清晰,面上的泪痕亦是清楚。
“到了此刻,你依旧不承认那便是你?”司法仙官冰冷问道。
她摇头,恨不得以死明志。但是不能,若是死了,便真的背了黑锅。她想着,拼命摇头,就像拨浪鼓一般。箍在身上的锁链渐渐浸出血红,许是她挣扎太过用力。此景,令慕烨离心脏一揪,就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痛感深重之时,抬手道:“今日便到这里,明日继续。”
闻言,场下仙君皆不明原因,颇有扫兴之感。即使这般,却并不敢进言继续。最后,皆拂袖离去,待明日再审。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善恶终解
锁仙笼内,她倒在冰冷的地上,墨色的发丝如瀑散开,如水的瞳色望着锁仙笼顶部,如同彼岸花一般的玉饰,恍然已入梦。梦里有一袭白衣,面容温柔的男子,将她抱在怀中,低声啜泣,怜惜她满身伤痕。忽地,男子面色一沉,凌厉眼色望着他,谴责她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未将众生幸福担在己身,不配伴他左右。
心脏剧烈一颤,醒来,额上冷汗。偌大的锁仙笼之内,原来只她独自一人。她叹息一声。一个人总是可怖,越是孤独越是会陷进往昔的回忆。面前开始闪烁那冷的令人生惧的面庞,冰冷的指尖想要触及,那人的容颜却在刹那之间,化作万千的柳絮飘散而逝。
“你放心,即便你做过,我亦是会拼尽全力留你性命。”
我做过?她瞳孔微张,脑中闪过慕烨离的话,颤颤巍巍地将双手摊于面前,看着这双洁白如玉的手,面上却被一丝丝的恐惧霸占。她开始激动,使劲儿揉搓着双手,仿佛上面沾染了世间最污浊的东西。半晌,疲累地停下,无力地靠在墙边,认真一些,唇角一扯,他只是不信而已。
当年的快意时光总是短暂,此刻在这锁仙笼中,才真真明白世间险恶之说。是大叔护得太好,竟是连地方都不知,她摇摇头,自顾嘲笑起来。
屋脊寒凉,即便此刻外面正值午后,笼内却依旧凉意十足。须臾,恍如脚步声传来,她目色一惊,却又嘲笑一般地平静,心想自己定是在此地太久,竟是总爱幻听。
彼时,绣袍长衫已立于门外。
“既是眼睛不长在脑后,那鼻子总归好用的,怎么竟是连我这酒香亦不敏感了?”怀御蹲下身子,望着笼内云之陌的背影,轻松笑道。
她回眸,将身上斑驳血污的衣衫扯几下,淡然:“许是这满身血污的味道太重,将你的酒气皆盖住了。”
他嘴角上翘,将手上的玉壶摇晃几下,又说:“这酒香本就浓醇,你又是爱酒之人,若是闻不到,恐怕不是被腥臭味遮了,而是你已经不想再嗅到酒香了罢。”语落,明镜一样的目色望过去,令云之陌一颤。
她站起,如纸片一样的身体摇晃着,即便是颤抖,口中却决绝又笃定:“是酒香不愿令我嗅到。只是酒香,不愿令我嗅到罢了。”
说完,又倒在地上,双目中的失落,就像失去倚靠的雏鹰,黯然变成灰色。
他目中亦是怜爱,垂目望她,却被她温润如玉的脖子上的一丝伤痕惊目。
“这是怎么回事?”怀御俯身,细细看着那小小的伤口,眉头拧在一起。
见此。她稍有诧异,玉手轻抚一下脖间,目色又恢复平和:“许是在尘间之时被蚊子叮到,挠破了吧。”
他不语,铁青着面色,长叹一口气,认真道:“云之陌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做的,你便永远都不要承认。今日初审,你应已经心上明白自己的境况,所以,下一次受审,你自是更加清楚结果会怎样。我先走了,明日受审,你断不可再如此激动。”
闻言,她心中又多一丝阳光,点头道:“之陌明白。”
话音未落,怀御便已拂袖离去。
慕烨离倚案睡去,梦中亦是乾昧山往昔。梦中越是快活,眼前便越是悲凉。他蓦然惊醒,心间方想起之陌乃是个单纯善良之人。一夜之间将纳新弟子全部杀死,如此凶残之事,怎会是她所为?
他果真是一时冲昏了头脑。当鹿洛然一身斑驳血迹寻他之时,他双耳嗡鸣,目中愕然,确是信了。焦急之心在一霎之间赶至凡尘,见那妖气冲天,血光如海之景,心间之意唯有相信。他以为这样的云之陌,是妖身觉醒,是压抑十几年的怨念,于是,便心如死灰地将其带回太白,痛彻心扉的失望。
仍是不忍。即便是她亲手做了眼前一切,他却仍旧不忍害她性命。所以在锁仙笼见她之时,他说,即便你做过,我亦是会拼尽全力留你性命。
如今,又彻想一番,猜想之陌定然是被他人利用,目色愤然。
恰逢怀御赶至,推门而入,席间问道:“如今,你心间仍旧不清晰?”
他垂目静默,负手立于原地须臾,抬眸释然:“我心间已清晰。此事,定然并非你我眼中所见这般。幕后之人虽不知何人,但其,若意在凡尘众生,怕又是一场大劫。”
闻言,怀御笑笑:“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帮云之陌洗脱罪名。至于幕后之人,到时自会出现。”
慕烨离欣然点头,又思及明日提审,双眉不由纠缠在一起,愁容难解。
九山仙君对于太白山司香使草菅人命之事,虽皆各执己见,却也多数借此会审之名前来看戏。太白山广场之上再度人声鼎沸,仙君两列相对而坐,讨论亦是火热。
“眼下又到再审之时,你觉得烨离尊将依旧会包庇山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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