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棨看那锦月的背影似乎是点了点头,那个男子侧身用余光瞄了他一眼,眸子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只听他又说了一句。
“怎么突然发起善心来了?不像你呀?”
那青衫男子的眼神让柳棨很不舒服,仿似在看一个卑贱的蝼蚁,话中的意思像是那女子跟她说句话,便是天大的恩赐似的。
“或是作孽太多,弥补一下吧?”
柳棨看着那女子被青衫男子搀扶着上了马车,讪讪的紧了紧怀里损坏的字画,他心中估摸着,那女子应该是那家高官家的小姐,闲来无事,拿他打趣的,可笑的是,他还当了真,痴痴的秉成真理一般,去向她讨教,还不知她背后如何嗤笑他的傻呢!
啪嗒一声,一个钱袋从方才那小姐摸过的画卷中掉了出来,柳棨惊愕的捡起来打开,里面装了七八个金豆子,这些金豆子足以帮他支撑到明天开春的科考了。
“请问,这临都城那家小姐名字中有个月字?”
柳棨画中的画卷噼里啪啦的再次散落在地上,他却顾不得先去捡起来,慌忙拉住了一个路过的人,出声焦急的问道。
“这临都城不出阁的小姐闺名,那是平常人能知晓的,你疯了吧?”
那路人甩手抽出自己被柳棨抓住的衣袖,只当自己遇到了一个疯子,走出几步后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可能看柳棨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可怜,便补充道。
“虽然世家小姐的闺名不会在出阁前外传,但临都左右相家的小姐因是先帝赐名,到是个例外,你方才说月,右相府的哪位,闺名便是锦月,不知你问的可是她。”
柳棨颓然的眼眸立刻有了光彩,双手抱拳给那路人行了一个大礼,那路人怔了一下,甩袖而去,心中嘀咕着,果真是个疯子,他跟他说这些干什么,看他的穿戴,也不可能认识相府家的小姐。
柳棨将手中的钱袋翻看了翻看,那钱袋用的布料摸上去很舒服,想来是很名贵,钱袋上没有如平常女子一样绣什么东西,但放在鼻息见,有一丝撩人的清香之气,柳棨闭上双眸,努力想象着方才那女子该有怎样的一副倾世的面容。
柳棨回去之后,在临都偏远缺清净的地方赁下一个房屋,不再出门,每日除了温习科考的书外,便是买了一本红叶先生的拓本,没日没夜的练习书法,而柳棨之所以选红叶先生的字,是因为红叶先生的字,在所有书法中最为坚挺。
改变字形相当于拆骨重造,远远要比想象中的难,柳棨找了一把戒尺,只要字写的飘出一笔,便狠狠的抽打自己的手臂,那个冬天是他这一生最为难熬的冬天,他坚持的信念,便是要高中三甲头名状元,有机会再见那女子一面,用平等的身份,而不是被她一时的善心所怜悯着。
阡陌留谁候 第二百二十三章:独运璇玑握玉衡
这些年他步步高升,在所有同科的进士中最为出类拔萃,让恩师跟皇上同时器重着,可那人却依旧还在他望尘莫及的高度,他始终见不到,触不着,可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走火入魔一般的惦念着。
每年逢节他都会备上一份重礼亲自到右相府去一趟,同时也悉心的甄选出各处搜罗来的奇珍异宝,拖恩师给她送去,这成了他一个改不掉的癖好,而她却从未给过他只字片语的回应,直到昨晚,他暗中跟踪她,却发现她身上带着他赠予她的玉佩,这一件事让他兴奋了许久。
“柳大人,喝茶。”
一声酥麻的声调擦过耳畔,还加这一股热气,让柳棨打了个激灵,将陷在往昔的神思收回,转头便看到蓝影一张美颜的脸近贴着他,柳棨慌忙错开了些,接过蓝影手中的茶,连连到了声谢。
“柳大人在想着那个美人呢,想的这般出神?奴唤你好几声,都不见你回神?”
蓝影翻身一转,移到柳棨另一边,伸手将托盘中另一杯茶放在了弦阳所在的桌边,弦阳轻灵的眸子动了动,没有说话。而蓝影本人将身子朝着柳棨贴过去,那姿态远远看去,到像是蓝影跌在了柳棨的怀里。
“姑娘自重。”
柳棨侧身让出椅子大半的位置,眉心皱在一起,心中思忖着,这慕小姐身边有个冷冰冰的侍女也就罢了,怎么还有这样一个奔放黏人的侍女,慕小姐身边的侍女,怎么都这般形态各异。
“蓝影~”
头顶上方的楼梯一阵莎莎的脚步声响起,听到声音,蓝影撇了撇嘴,翻身从柳棨那张椅子上跳出,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真是无趣。”
柳棨身旁空了,但他却依旧坐着小半边椅子,眸光追着方才那温润似玉珠碰撞般的声线望去。
熹微的晨光之中,一抹清新的玉色轻衫飘扬下来,无暇的面容散着薄薄的光晕,垂腰的墨发仅仅插了一只白玉簪子,眸光轻瞥之下,淡淡的月华便流淌在空气之中。
“锦月,可以走了吗?”
柳棨还未曾反映过来,弦阳已经起身,捧着一张笑脸朝着锦月迎了过去,自然的揽住了锦月的手臂。柳棨移目过去,一个明媚的仰目,一个清浅的垂眸,并蒂明姝并立的景象,真是令天地都为之动容。
此时蓝影斜靠在小几上,魅惑的眸光若有所思,扫过光彩照人的两个人,她怎么觉得,这颜小姐只有在楼主在的时候,才会娇嗔明媚,而楼主不在的时候,她好像沉默的时候多一些。
“劳烦柳大人亲自过来,月真是过意不去。”
锦月的视线平淡无波的向着柳棨扫过来,柳棨才想起仓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竟然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
“今早我出门时,恰好碰上了棨表哥,便邀他一头过来了,锦月你不介意吧?”
锦月莞尔一笑,人来都来了,又是当着柳棨的面,就算是她介意,也怕是不能说出口吧,弦阳这一问,岂不是明摆着让自己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柳大人亲自过来,月只是觉得不安,怕耽误了柳大人的正事,哪有什么介意之说。”
柳棨向着弦阳跟锦月所在的位置迈了几步,双手交叠的行了一个礼,让锦月怔了一下。
“柳大人官职在身,月怎敢受大人的礼。”
话虽说了,但锦月却没有上前阻止柳棨行礼,弦阳左右看了看,心中惊奇,却没有再说话。
“我今日穿的是便服,这一礼,小姐就当替恩师受下吧,不知恩师最近可好。”
左相的门生遍布朝野,从府衙小吏到一品大员,比比皆是,而锦月却一个也不曾见过。
“父亲很好,劳烦大人记挂着,回到临都后,月定然会把大人的问候带到的。”
柳棨本还想再说话,却听得后方不耐烦的叹了口气,他转头看见斜靠在小几上的蓝影正啪嗒啪嗒的用指甲敲着桌子。
“你们这东一句,西一句的,打算聊到什么时候,如果还需要些时辰,奴便回去睡会。”
说着蓝影将手捂在那张红艳的唇上,百无聊赖的打了几个哈切,锦月对身边的人一向是纵容,不会拿规矩去束缚她们的性子,所以她的拦月阁中,可谓一人一个性情,曾经叶阑还调笑过她说,知道的是你对下人纵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收集性情的癖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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