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忘,只是有些遗憾。”仓海叹道,“他是山河时爱你如命,你却弃之敝履,而他是许赢时你满心倾慕,可他却又……哎,这个情劫真是厉害,竟能断送了你的仙途。”
“我何时用得着你来可怜?”刘若冷哼了一声,道,“明明你自己才是最可怜的,至少我倦了困了也还能去死。”
仓海思量了半晌,点头赞同:“这倒也是。”
“这里风大,如今我一介凡人,实在不能陪你多喝些西北风,”刘若伸手紧了紧厚厚的外氅,道,“如果你不着急赶路,便在城主府小住两日吧,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免得你以后怪我不近人情。”
仓海迟疑着:“这个……”
刘若的眸子一柔:“去看看我儿子,他已经长大了。”
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你儿子?”
“也是许赢与齐岩的儿子。”刘若抿唇一笑,尽显温柔,“他叫许恒,与他的父亲很像。”
仓海原以为这宣城的少城主是刘若与许赢的儿子,没想到曾经那个气量狭窄瑕疵必报的刘家三小姐竟然将他与妾室的骨血抚养长大,一惊之后心头一酸,点头应下:“好啊,当年山河可是东白山上人见人爱的一枝花,瞧他的儿子定然也不会吃亏咯。”
“是吗?”刘若的目光多了几分兴致,“他当真是人见人爱吗?”
将手挽了她的胳膊,仓海低声笑道:“当然啦,那时女弟子讨厌你最甚,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山河。想他那般英俊的少年,简直就是一棵桃花树,可他心中偏偏只有你一人,而你不仅不领情,反而害得他命丧黄泉,怎能教人不恼不恨?”
思及往昔,刘若半晌无言后苦笑摇头:“这么说,你讨厌我也是因为他了?”
“怎么可能?归根结底,山河的死其实与你无关。”仓海断然否认,“我的心上人可是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讨厌你只是因为你这个人太惹人讨厌,你可别胡说。”
刘若咬唇道:“你这么说,我倒是好受多了。”
仓海爽朗一笑:“都过去一千多年了,还提他作甚,你如今是刘若,又不是扶卿,早就没有那么惹人嫌啦。”
是啊,原来不知不觉中,都已然一千多年了。
当年她们同为仙界东白山弟子,同窗也有数十年,虽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与彼此说过的话还不及今日的一半,几乎与陌生人无异,那时的她们从未料到有一日也会相扶着在人间闲话过往。
原来无论再惊心动魄的过往,也会在岁月磨砺后化成过眼云烟。
☆、第二章 同窗
一千多年前,如今饱尝人世沧桑的宣城刘主还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名唤扶卿。与大多仙家之后一样,她在适龄时拜入东白山修行,只待五十年的修炼完结后重回天庭。
仓海、山河与君逸都曾是她在东白山上的同窗,其中仓海是她的同一寝居的室友,山河是暗恋她数十年的同窗,君逸曾是山河最要好的兄弟,但即便如此,那时的她与他们也并无过多交往。
仙山弟子虽来自天地六界,看似被平等相待,其实仍有贵贱之分,仙胎为贵,妖灵最卑,凡人次之,身为仙门之后的扶卿性情一向孤傲,莫说不将仓海和山河这样的凡人不看在眼中,连与其他同出仙家的弟子也不合群,经常独来独往,高冷得有如冰山雪岭一般,让人靠不得半分。
她不屑于凡俗之事,无所求亦无所忧,只待回到天庭后在司花局做个闲散的掌花仙子,司天下四季花草树木,那才是她唯一感兴趣的事。
在东白山修行的五十年来,她恪守门规潜心修行,在那届弟子中是远近闻名的尊师重道,无论心术还是剑阵都成绩上佳,几乎让人寻不到半点差错,过得亦步亦趋,与其余那些热血闹腾的弟子保持着明显的距离。
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性子使她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似乎独活在自己的天地中,对其他人其他事都不屑一顾。于她而言,五十年不过弹指之间,只是个能让她潜心修炼的良机罢了,所以除了修习之外,她对其他任何事都不放在眼中,无论是旁人的闲言碎语还是嬉笑怒骂。
其余弟子也很快发现并接受了这一事实,虽然都倾慕她出身好又相貌倾城,但也都竭尽所能地不去招惹她,以免自讨没趣,久而久之,大多数人便习惯了她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为人之道,渐渐地对她失去了主动结交的兴致,只当她是个性子特别的同门,除了山河之外。
那届仙门弟子中,凡人只有五个,包括仓海与山河。山河灵根极佳,虽然以凡身拜入仙门,却颇具悟性,而且他相貌英俊品行儒雅,在一届仙门弟子中颇受欢迎,所以当时对他心生倾慕的女弟子也不在少数,只是他的好友君逸总是拖着他一起清心寡欲,所以虽然最终没有遁入空门,但似乎也将他给带歪了些,使他不仅在男女之事上后知后觉,而且竟还在莫名其妙中喜欢上了扶卿。
正常人都不会理解他的选择,毕竟心上人是用来暖心窝的,又不是用来退烧的。
倘若在不知晓扶卿为人的情况下,他喜欢她的出尘脱俗也好,喜欢她的绝世容颜也罢,倒也算是无可厚非,可他却暗恋了她许多年,即便很清楚她有时候冷漠得不近人情,有时候倨傲得目空一切。
那届弟子共有五十人,除却扶卿和山河自己外,也只有他最好的朋友君逸能够理解与支持他,甚至偶尔也会出谋划策,纵然他认为唯有绝情断欲才能有朝一日问鼎仙界。
无论旁人怎么看,山河对扶卿仍然一片痴心。虽然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心迹,不打扰也不强求,但几十年来他却无处不在准备着守护她,比如熬夜在女弟子的寝楼前种下她最喜欢的六瓣雪,比如在掌教面前苦苦哀求只愿为她求来心仪的仙器做法宝,比如日夜苦练只为与她并肩作战。
他的深情曾感动了许多人,却独独从未打动过她。
她的每一日都波澜不惊,似乎从未因为某人某事有过丝毫改变,对他的态度也与对旁人没有分毫区别,直到有一次下山历练。
那一次其实与往年的许多次下山并无不同,她仍与山河一道同行,不同的是那次的任务比他们原本预想的要危险。
他们要做的原本是将一个村中被被妖人擒获的凡人救出,但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欲以人血炼剑的其实是魔界。
在冷静判断之后,山河提议不可冒进,待众人集合后再定决断,但当时魔界每隔一刻便杀一人以取血,救人心切的扶卿却不愿再等,坚持要先行救人。
两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一向特立独行的扶卿也不愿与他多言,顾自闯了进去。
山河拦她不住,又不愿她独自犯险,只能与她同行,但他这一去,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正如他所料,村中的情形险恶非常,虽然他们成功阻扰了魔人的计划,却也将他们自己陷入了险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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