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亲手杀了二狗啊,是我亲手杀了二狗啊……”阿飘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语气由低到高,从怀疑到肯定。她终于记起饥荒岁月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阿飘的灵体越来越不稳定,眼睛里的血色也快要渗出眼眶,神智仿佛已经无法控制现在的灵体状况。
突然,阿飘像是无力支撑一般瘫软在地,片状的灵体结构就那样摊在地面上,五官都渐渐模糊,让能看见鬼灵的人都只疑心那是一块雾。
孙奶奶没有注意到阿飘的状况,仍然嚎啕大哭着。
她哭的方式带着老人独特的印迹,干瘪的脸上已经不再有眼泪流出,只是干嚎着,仿佛要呕吐一般,可她的悲伤却能令人清晰地感受到。
小孙虽然听不到阿飘的声音,但从孙奶奶的自述中也知道了大概。
不过,他既不认识奶奶早已死亡的大女儿,对自己早亡的父母也没有什么印象,此时只是无声地安慰着孙奶奶,轻轻抱住这个老人,拍打着她的后背。
龙白和李小草对视一眼,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剧情走向。
龙白还隐隐调动灵力,生怕此前曾有前科的阿飘突然化作恶鬼,伤害到其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忙成狗QAQ 口亨 你们都不给我留言了
☆、医院
混乱而又复杂的记忆碎片涌入了阿飘的大脑,她痛苦地把灵体蜷缩成一团,抗拒着那些残忍的真相。
她记起来了,所有的一切她都记起来了。她记得当年饥荒时众人的疯狂,也记得自己是如何把儿子与他人进行交换,甚至还记得自己食人肉的细节。
人肉上经开水泡过后张开的毛孔也好,敲骨吸髓的食用方式也罢,甚至还能回想起吞进胃里久久无法消化的头发,所有的细节像是一锤又一锤的重击狠狠地敲在她的心上。
那些细节太折磨人,阿飘痛苦地挠心挠肺。尤其是想起与幼小儿子温情的画面,阿飘更是难受,她无法接受这些记忆,更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亲手断送了儿子的性命。
阿飘竭力地收缩着自己的灵体,五官和人形都渐渐模糊,缩成了团状的灵体。只是,这团灵体仍然在剧烈地抖动着。
李小草很担心阿飘的状况,她想伸手去抚慰阿飘,却又无法触碰到阿飘的灵体,只能求助地看向龙白。
龙白微微叹气,他没有办法对李小草的请求置之不理。
从最开始他就对阿飘怀有些许敌意,一直对阿飘是否为厉鬼抱有怀疑的态度。现在知晓了阿飘当年“易子而食”的事实,龙白更是难以对她抱有好感。
“阿飘不会有事吧?你能稳定一下她的灵体吗?”李小草皱眉。
即便知道了阿飘儿子在饥荒中的遭遇,李小草也难以对阿飘产生负面的厌恶情绪。她当初既然包揽了阿飘的事情,就不会在中途把她撂下。
“我试试吧。”龙白对着地上的一摊灵体施展了一个法术。
阿飘那团模糊的灵体渐渐显出人形,五官也再度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她涕泗横流、以手掩面,跪坐在地上,只能从那不断耸动的肩膀看出她的悲伤。
阿飘的喃喃自语中还夹杂着呜咽声:“二狗,二狗……是娘对不起你啊,二狗……”
孙奶奶此时仍然伏在小孙的肩膀上,像是哭累了一般,她的啜泣声已经逐渐弱了下去。转头看到阿飘的状况,忍不住说道:“三妮子,当年是我们错了啊。”
她抹抹眼泪,接着说道:“本以为饥荒之年,人吃人只是平常事。可后来,我才知道整个A市唯一有吃人这种事情的,只有我们三里村啊,只有三里村啊……”
老人哭得泣不成声,当年的情况仍然历历在目。自从村里发现第一例蒸煮死人尸体的事情,吃人一事就仿佛瘟疫一般扩散开来。
开始只是翻捡山林中草草被葬下的遗体,后来事情的发展确却越来越不受控制,竟有村民在生存的欲望下亲手杀害他人作为食物。
可是,有些底线一旦突破就再难退回到从前坚守的位置。
他们开始还掩盖那些“食物”的死因,将其伪装成饿死的样子。毕竟,饥荒之年,死人是平常事。但后来却越来越张狂,人吃人竟然也被当做成平常事。
“饥荒结束后,我再不敢吃肉,总觉得那些肉与人肉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吃素这么多年,一闭上眼睛,我的梦里还是血腥一片,我扒拉着那些尸体不断啃食,早上醒来想到梦中的场景还常常作呕。”
孙奶奶把鬓边花白的头发别到耳后,仿佛这么多年的罪恶终将得到救赎,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平静地对阿飘说道:如今,你要是肯带我走,也是一种解脱。”
阿飘也听着孙奶奶的话,难以平息内心翻滚的情绪,怒吼道:“我不要你!我只要二狗,只要二狗回来啊!”
孙奶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没有丝毫预兆眼泪就簌簌地留下,话语间终于有了些许情绪的起伏:“你知道三里村为什么要整体搬迁吗?”
她也不等他人的回答,继续说道:“饥荒的时候,在整个三里村,谁不吃人才是稀罕事;可等饥荒结束,人们好像又披上了道貌岸然的面具,仿佛靠吃人活下来的不是他们。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我的内心满是煎熬,连面对那些曾经的‘战友’我都做不到。”
“好在,政府那边终于知道了饥荒时三里村里发生的龌龊事。或许是为了掩盖这样的丑闻,也或许是为了避免三里村幸存下来的人尴尬,政府将三里村进行了整体搬迁,将三里村里的人三三两两地分到A市的各个角落。”
阿飘痛哭着摇头:“我不听这些,我只想要我的儿子回来,我只要我的二狗啊……”
孙奶奶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原本已经干枯的泪腺又流出泪来,说道:“你想要回你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想我的妮妮吗?”
饥荒中失去了女儿后,孙奶奶在往后十余年的时间里后悔万千。她原以为牺牲一个女儿便可以保全自己与丈夫的生命,往后再生孩子也未必不可。可是,当时的她如何能想到,饥荒过后十余年,年近四十她才重新怀上一胎——这便是小孙他爸爸。
十余年后才能再孕育新生命,这已经是老天给她的报应了吧。孙奶奶这样想着,很快,新生的喜悦便将孙奶奶的担忧冲淡,报应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可哪里有这么容易,孙奶奶刚刚享受着抱孙子的喜悦,儿子与儿媳就双双死于车祸,报应从来没有结束。自己晚年被检查出多项要命的疾病,从心脏病到高血压,甚至检查出了癌症晚期,这些都是报应啊,恐怕要到死才能结束了,只盼着不要牵连到孙子才好。
这样想着,孙奶奶有些喘不过来气。她不自觉地张大嘴想吸入新鲜空气,可是急促的呼吸并没有帮助到她。相反,她眼珠往上一翻露出眼白来,竟然因为过激的情绪昏厥了过去。
“奶奶!奶奶!”小孙一直留意着孙奶奶,眼看她昏厥了过去,连忙凑过去检查孙奶奶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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