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想到竟一开始便是有人故意设计。
更没想到,设计了这一桩悬案的人,此时正阴沉着脸堵在庙门口,冷飕飕将季王爷望着。
长明四时不开,察不出这场子边上还有什么旁的人,自顾沉浸在得救了的喜悦当中,攀着季王爷的手臂喋喋不休:“古来兵将行军,或者江湖高手往来仇怨,若是自己这一方有人遭了劫,自然是要赶紧想办法将被劫走的那人救回来,才不至于失了颜面。王爷侠骨大义,竟这样快就来救本半仙,本半仙真是敬佩,敬佩又感激。只是王爷,你只带了钟馗兄前来?恕本半仙言句晦气的,行救人之举,最怕那劫掠之徒临场发觉,你只带了钟馗兄前来,万一那公鸭嗓的榆木脑袋大叔发现你来劫我,我又是个比手无缚鸡之力更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帮忙不说,搞不好还要反拖你们后腿……唔……”
季云疏将长明放在地上,一手仍紧紧捂着她的嘴。
钟馗兄将要捂耳朵的手松了松,舒了口气,暗赞王爷捂得妙,捂得甚得人心。
长明半张脸被季王爷厚实的手掌捂着,慢吞吞熏红了两颊。
季王爷盯着执剑站在庙门处的木昭,却是对长明道:“本王知道你本行是算命的,但是下回这么灵验的坏事,要么你提前算一算。要么你就别张口了,否则显得你这半仙,像个村野骗子似的没有水准。”
说完松了手,长明还懵着,忽听对面响起一声更冷的笑来。笑完了,又响起一声拔剑的声音,那人拔了剑,又道:“季三王爷,久仰。”
长明脚跟一颤,讪讪笑笑:“木昭大叔?噫,你追狐狸回来了?方才,我那句公鸭嗓榆木脑袋大叔,真不是说你。”
木昭却并不睬她,拿剑指着季王爷,道:“王爷好气魄,竟敢孤身来此劫人,便不怕劫人不成,反把自己搭了进来。”
长明觉出这话里视死如归的杀气,将竹杖一扬,横在几人面前,豪迈地道:“几位壮士且慢!”
场上杀伐气一窒。
长明此回乃是为避斗乱胡乱随口一拦,未曾想几人当真停了手,忍不住暗恨自己拦的快了些,连个劝架的话都没想好。但话头子都轮到了她手里,不说些什么好像也不太好……于是长明舔了舔干燥的唇,笑笑:“要不,你们继续?”
“……”
恰一阵阴西风穿堂而起,长明脑子一灵光,掐指一算,道:“今日煞西风,天阴气重,忌打架,忌打架……”
正要打架的双方极有默契的同时冷哼一声,战作一团。
长明听见铿铿锵锵的刀剑碰撞声,一拍脑袋,她怎么能这么没用,除了算命连个架也劝不好。
季王爷举剑挡了一招的当口,还抽了个空顺手将长明从打斗圈子中拎开。
拎完正与木昭击来的掌对上。
两人一震,同时后退几步。但长明蹲在一旁仔细听着,明显着季王爷比木昭大叔退的少几步,便松了口气。
季王爷收了掌,潇洒一笑。
木昭大叔收了掌,脸色一沉。正待思考要不要放毒,便听季王爷悠悠道:“你难道真以为,本王只带了一人犯险救这瞎子?”
木昭大叔脸色更沉,握了握手中的剑,将长明深深沉沉地望了望,道了句:“长明姑娘,后会有期。”
说完纵身而去。
长明欣慰点头,这样才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才是一个势单力薄又死心巴肺的想以卵击石的亡国之徒该有的心境与觉悟。
长明握着竹杖,笑嘻嘻对季云疏道:“季王爷,恭喜恭喜。”
季云疏收剑的手停了停,嗤笑:“不知道的以为你贺的是本王新婚抑或喜得贵子呢。”
长明默。
因她听出来了,季王爷此时,心情很不好。
他心情不好,就喜欢呛着身边养着的什么东西玩。
出了古庙,长明闻风嗅了嗅,嗅完拍了个自以为很高明的马屁:“王爷带来的这群护卫,可真是一群好本事的护卫,这么多人挤在这祠庙外头,愣是半点声息气道也无。”
季王爷瞧了瞧空荡荡的古庙门口,蓬草绵绵,林木悠悠,一黑一棕两匹俊俏的马寂寥地甩了甩尾巴。
长明拍完马屁,便竖着耳朵等着季王爷回话。季王爷很体贴她此时忐忑的心情,笑笑,回道:“长明半仙不算命的时候,倒连个普通瞎子也不如。本王不过是编个谎话诓了那贼人一把,没想到把自己人也诓了。”
说完摸摸她乱糟糟的头顶,给她顺顺毛:“下次再拍本王的马屁,不如也先掐指算一算,看看煞不煞西风,忌不忌拍。”
长明嘴角微扯一扯,很掉面子似的鼻子哼了哼。
季王爷瞥她一眼,再次拎起她,往那匹黑马上一放。
这马乃是季王爷往日御骑的,还没叫除了季王爷之外的别的屁股挨过,如今瞧着季王爷拎了个别的物件放到了它身上,便很不耐的喷了喷鼻子,甩了甩尾巴。
长明伏在马背上,很是担忧道:“王爷的马,认生吗?”
季王爷一个翻身也上了马,闻言只略略翻了半个白眼,一扬马鞭,此马便仰头长嘶,带着这对冤家连着长明的一声尖叫扬长而去。
一路扬长到了季王府。
盘锦为着姑娘在她手里被劫的事情,亦是一夜未眠。姑娘眼瞎就算了,有的时候脑子还不大好使,王爷最近还为着“相好”的事情生着姑娘的气,生着气便不会那么尽心尽力地去救姑娘……一想到这些,盘锦便忍不住抱着大黑揉碎了心肝。
一边揉碎了心肝,一边愧疚自责地抹眼泪。一边愧疚自责的抹眼泪,一边哽哽咽咽道:“姑娘,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奴婢……”
长明站在门口有滋有味有期有盼地听着,这个“有什么三长两短”乃是个固定句式,后头一句便是“某某也不活了”。临溪县不比皇城,霸王抢小娘子乃是常见戏码。这个霸王挑的小娘子有个共性,不管是老爹还是老娘,反正总归得有一个,且只有一个。霸王动手抢的时候,小娘子们才能顺理成章又感人肺腑地唤出一句:“爹!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女儿也不活了。”
长明叹息,她在盘锦的心中,竟然已有了如此厚重如老父老娘般的地位,感人涕下。
盘锦又擦了几把眼泪鼻涕,哽了几下,才将剩下的话说利索:“奴婢便每年都给您烧些香火钱,保管让您去了阴曹地府,也做个富贵娘子的鬼,不受别的鬼欺负。”
“……”
长明抖擞心神,道:“盘锦,姑娘我真是谢谢你了。”
顺带谢谢你全家。
盘锦一呆,大黑一喵。
一日夜未见着长明,此畜甚是欣喜,便想要挣脱盘锦投入主人的怀抱。但盘锦抱得实在有些紧,大黑扭着肥歪歪的身子使劲挣了挣,没能挣脱,忍不住转头朝着盘锦怒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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