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母妃”二字,季王爷眸色一暗,半刻,给老子磕了几个头:“儿臣不孝,不能替父皇分忧解难,反要累的父皇替儿臣担心。”
眼见着皇帝瞧着三王爷的眼神因着这几个额头贴地的实诚礼变了变,生怕圣上又心慈手软,冯老御史一揖手,沉声道:“皇上,王爷如今已承弱冠之礼,往日又不识礼教荒唐惯了,如今却实在不该再纵容。且王爷身为亲王,既享皇族尊荣,便更是该以上正身,严于律己,以百姓之兴苦而喜或优……”
季王爷淡淡地打断:“冯御史,心忧天下乃是父皇和太子兄长的责任……”
皇帝眉一皱,将手边的青玉茶盏一摔:“放肆!”
季王爷住了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你紧着骂,我听完了好继续逍遥快活的模样。
老皇帝气的胸口起伏,咳了几声,冯御史打头的几位大人忙上着劝慰:“皇上当心龙体。”
想必是自从年纪大了,听这句话的频率实在多了些。太监宫女大臣媳妇儿,只要听见他咳一咳就要说这句话来关心关心他的龙体。就连他八零老母,比他更老的太后娘娘,也总爱这般关照他,没事就喜欢炖个参,煮个鸡来提醒提醒他宝刀将老的残酷事实。老皇帝不耐的摆摆手:“几位爱卿暂且退下,朕有话要单独同云亲王说。”
几位老御史在圣上面前骂了大半辈子,很是能晓得皇上的意思,顺从的行了礼,退下了。
空荡荡的殿里只余父子二人。
老皇帝显出一脸疲态:“朕前几日派王福去你府上,却扑了个空,听说你为了个女算命瞎子,在城西门京郊同人打了一架?”
季云疏未答。
皇帝瞧着他,浓眉厉目,高鼻薄唇。像他,但更像故去的贤妃。想到贤妃,便想起皇后同他说起想要再为太子定一位侧妃的事情。他这个三子如今倒还正室空悬,是该排一门好亲事了。
于是老皇帝问道:“国师上次同朕说,你不满意何中海家的女儿?”
季王爷点点头:“何侍郎的女儿瞧上了沈昭思,儿臣虽荒唐,但万不会横刀夺爱。”
更何况是沈昭思的爱。
老皇帝沉吟一瞬,总不能给儿子找个瞧上了别的男子的,若是成了亲,还不是往他家三子头上悬了一顶随时都要落下来的绿帽子?
沉吟完了,道:“如此,便算了。朕重新给你看一门。”
情敌,扑街。
季王爷满意勾唇:“谢父皇。”
皇帝没眼看他了,哼了声:“你莫要以为装装可怜这事就算过了。”
季王爷挺直了腰背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可怜:“儿臣不敢。”
“近些日子你做的孽事确实太多,修缮王府一事你自己多盯着些,莫要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另罚你半年俸禄,好好安置流民。近日,便呆在王府里闭门思过吧。”
季王爷又给老子磕了几个头,比方才的更诚心实意:“儿臣领旨。”
老皇帝叹息:“去吧。”
季王爷麻利地走了,边走,便告诉自己要压着些高兴地神色,免得不小心将他老子出卖了。
王福送着季王爷出了殿门,正巧遇见太子殿下一派春光和煦,自廊下走来。瞧见季云疏黑着一张脸,便更加春光和煦,抬手笑着想要拍一拍季王爷的肩膀,唤道:“三弟……”
弟字随着季王爷毫不停顿的脚步越拉越低。
季王爷走过太子,翻了个白眼:本王的膀子,也是你想摸就能摸的。
太子殿下阴沉着脸,又强迫自己转回上尊下贤脾气温和的人设来,朝胆战心惊的王福道:“三弟想必是挨了训,心里不痛快,王公公,走罢。”
王公公:“是。”
心里本来很痛快的季王爷,瞧见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公公正一脸喜意在殿外候着他,便真不痛快了。
大公公给季云疏打了个礼:“王爷好久没来宫里了,太后娘娘特意着奴才来请王爷。”
季云疏微微有些发愁,就地装晕是不成的。怎样拒绝,才能痛快又不伤老人家的心呢?
大公公见他不动,又道:“王爷?太后娘娘可还等着呢?”
季云疏学着长明。灵机一动,脸色肃然道:“父皇罚了本王闭门思过,本王一刻也耽搁不得,这就要回去思过了。”
大公公哑:“可……”
季王爷拍拍他的肩膀:“公公别说了,本王恐错过一个时辰,便错过了一个了悟人生至理的好机会,这就先回府了。皇祖母处的贵人小姐,本王思了过,再来相看。”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大公公飘飘忽忽回了太后宫中,太后娘娘没瞧见疼爱地三孙儿,又承着那几个贵人小姐失望沮丧的眼神,只觉得一把老脸无光到底了。孙儿不在,无从发泄,好在还有个顶事的大太监。
太后娘娘怒摔茶盏:“哀家是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告诉王爷是来相看贵人小姐的?”
大公公委屈:“奴才真的没说。”
“你没说?三儿怎么会知道的?”
大公公委屈的不能更委屈。
太后娘娘端着份子,冷冷一笑,仿佛几十年前先帝在时与情敌妃子斗法般,在贵人小姐们面前摆足了气势与阵仗:“且不计较你此回办事不利,去请了那国师过来,哀家就不信了。他闭他的门,思他的过,哀家将美人给他送到府上,总归不会连他的门都进不去罢。”
大公公连忙拍马屁,卖王爷:“太后娘娘英明,王爷定会体贴您的一片好心。”
在一众小姐贵人们重新变得羞涩又崇拜的目光中,太后娘娘满意一笑。
姜,还是老的辣。
季王爷回了王府,安安稳稳闭他的门,思他的过。
长明心满意足听了一天的热闹,沾了一身金晃晃的喜意,一直到了暮色深沉才回了府。
季王爷此时,正拎着大黑坐在她的小院子里头候着她。
长明未及院门,便敏锐的觉出一股寒意。欢快的步子一顿,站在院子门口踌躇来去。
盘锦搀了她的胳膊:“姑娘您干吗呢?”
长明摸摸脸皮,心头安慰,想必这牢靠的厚度应当能在季王爷的寒风骤雨下坚持个一盏两盏茶。便由着盘锦搀了进去。
但长明此回,真是低估了季王爷的这场寒风骤雨的力度与强度。
刚一进院门,季王爷便怨妇属性上身,语气凉薄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长明半仙,怎的,出门玩乐的痛快了,知道回来了?”
他巴巴的顶着皇上老子的压力去消灭情敌,还叫那群老不死的御史骂了一顿。回来想撸个畜生缓解一下压抑的心情,却没想到一等就等到了暮色西沉。
院子里候着的两排小丫头知趣地给长明行了礼。娇嫩嫩的声音齐声唤道:“长明姑娘。”
长明被这阵仗骇了一跳,小心翼翼问道:“府里,有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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