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站起身子,抖了抖毛,“吱”了声算作回应。吱完假装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扁毛畜生,伶俐的蹭到长明腿边求宠。长明腿上窝着晒了半天太阳的大黑蓦地炸起毛,宣示主权。
季云疏手指点桌,道:“这莫不是当初你散养的那只狐狸?”
长明讪笑:“王爷好记性。”
季王爷又道:“还上过那临溪县安书吏家的小姐的身?”
长明接着夸:“王爷真是好记性。”
季云疏道:“前两日伯远还跟我说,他落在安小姐处的一把鸡腿扇子,竟从你这里寻回来了,真是巧极了。”
长明摸摸僵住的狐狸,道:“说起来,那扇子还是大黑叼出来的。据说上头有个鸡腿油印子?想必是我腿边这两只畜生里有一个闻着鸡腿味儿给叼了来。”
季王爷特给面子,点点头:“本王也觉得是这样。”
四皇子迷迷茫茫听了半晌,也不晓得安小姐和鸡腿的故事,只朦胧的问道:“意堂哥上回不是说,那扇子是位小姐赠给他的信物吗?”
长明略冲了冲鼻子,想在心里将四皇子胖揍一顿好的。所以说,凡事不怕讲不开,就怕看客爱拆台。
季王爷拎起木笔敲了他脑袋一下,道:“周意堂那浪荡风流的习性,你可不能沾染半点。”
四皇子捂着脑袋瘪嘴。
季王爷又道:“我瞧你前些日子就总爱往他府里跑,往后离他远着点。”
又将那几块木板递给他,道:“这一则习文在你能瞧见之前要会诵会写。否则等你眼睛能看见了,便课业加倍。”
四皇子瞬间苦了脸。
长明和狐狸皆是一脸同情地听着。怎么说,他们现在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季王爷安排了这些,才看着台子外头张头缩脑的盘锦道:“进来。”
盘锦丫头过来行了礼,道:“王爷,姑娘该换药了。”
长明一听,抱起大黑招呼狐狸,顺理成章道:“王爷,我先回去换药。”
季云疏大方道:“去吧。”
于是这根绳子上此时就剩下四皇子一个蚂蚱苦巴巴的对着他可亲的三哥。
明蛰堂里,长明换好了药,正自己整理着衣带。自从来了京城,她的衣物穿戴,倒做的都是惯用的样式。
盘锦正瞪大了眼睛瞧着榻上的白毛狐狸,转头问长明道:“姑娘,这便是周侯爷的那只狐狸吗?”
长明将衣带整好,才想起来狐狸的事情。听盘锦言语只胡乱点了点头的,道:“兴许是他的。”
盘锦兴奋道:“那怎么会来姑娘这儿?”
长明思索片刻,道:“许是与我有缘吧。”
何止是有缘,简直是孽缘深重。
盘锦眼睛晶亮,拉着长明不放:“姑娘,这狐狸会说话吗?会变成小娘子吗?会报恩吗?”
长明:“……会。”
狐狸默。
盘锦又转头去瞧狐狸,用一种逗弄街头卖艺猴子般的口吻道:“小狐狸,来说一句瞧瞧。”
狐狸怒。
奶奶的,王府也呆不下去了。
嗖一声又从窗子蹿跑了。
盘锦吓得一个趔趄,惊呼:“哎呀不好了,狐狸跑了。”
长明将她扶起来:“跑了就跑了嘛,左右周小侯爷才是她正将的主人。”
盘锦委屈:“可奴婢还没瞧见她变小娘子呢。”
长明安抚她:“乖,以后会瞧见的。去把我的竹杖取来。我琢磨着我这伤也用不着你每日像搀个残废一样搀着我了。”
盘锦听话的去了。
摸到自己久违的老伙计,长明欣慰的叹息。
盘锦嘻嘻笑道:“姑娘,您这竹杖都坏了呢,还这么宝贝?”
长明将竹杖抱在怀里,道:“瞎说,我竹杖好着呢。还替我挡了一刀都没断呢。”
盘锦伸手过去,将破损的那一处转着她摸,道:“你摸摸,真的坏了,好大一个口子呢。”
长明顺着盘锦的指向,果真摸到一个拇指来长的口子。口子周围丝线都崩开了许多,摸起来很是扎手。
长明咧嘴一笑:“还真坏了,这可用不得了,回头扎手。盘锦,你去给我找一根别的棍子来先顶着。”
盘锦哎一声便去了。
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长明撑着竹杖到门口,朝着一旁几个正私语的小丫头道:“我想眠个晌觉,劳烦几位姐姐给我空片安静的地儿。”
几个丫头忙矮身退去一边,另告诉旁处几个当值的不要靠近姑娘的屋子。
长明听见人声远了,才摸索着将门关了。
她虽叫盘锦去给她随便找个棍子,但盘锦丫头肯定不会真的随便找个树枝棍子什么来敷衍她。必然是要好好去找一根趁手的来,相比一时半刻也近不了这间屋子。
长明又将手指往那口子里探了探,果真摸到了些丝帛之物。这口子想必是那日挡剑留下的。这竹杖乃是顾安堂当年亲手给她的,若里边暗藏玄机,也必然是那老头布下的玄机。那老头能布下什么玄机,需这般小心谨慎?
无非是那巫族阵法。
长明摸索着寻到盘锦今日放在八仙桌上给她削水果用的小刀,想要顺着那口子将丝线划开,奈何这丝线很是坚固,竟连锋利的匕首也划不开。
长明将匕首放去一旁,顺着断开的口子一点点将丝线拆了下来,顺手塞到了床底下去。
拆干净丝线,竹杖便是普通的竹杖,长明用匕首顺着口子将竹杖手脚并用的劈开,再去摸索,果真摸索到好几张丝帛。
她蹲在地上,一张一张摸过来,只有几张是顾老头用与她交流惯用的方式刺上去的。九岁那年,顾安堂曾独自一人远行过一回。当是,他便是用在丝帛上刺字的方式与长明传信。刺丝帛的乃是给长明做了十几年衣衫的罗衣坊芸阿婆。顾安堂每回便是将信传给芸阿婆,由芸阿婆刺成浮秀,转递给长明。
长明将这几张丝帛托在手里,仔细摸了摸,正是芸阿婆的浮绣手艺。上头刺的乃是一些天理万象轮回之言。
显然,这是专门给她看的。除去这几张丝帛,还有几封信。她没有眼睛,但也不知道这几封信里藏着怎样的秘密,只好先将信仔细藏在床板夹层中。方才呼出一口气,额上的汗拭了一半,便听门被人一把推开。
季云疏推门的手一顿,瞧了眼床边僵住的长明和满地的碎竹段子。而后不动声色将门又关好,才转身道:“丫头们说你要眠晌觉,你这却是在做什么?”
长明将拭汗的动作做完,强行笑笑:“我的竹杖坏了……”
季云疏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碎竹段子:“它自己能坏成这个样子?”
长明嘿嘿笑道:“虽然是根普通的竹杖,也不能浪费。我劈碎了,给你们王府添些烧火柴。”
长明心头打鼓的厉害,她往常这般与季云疏厮混惯了,这般浑话不过脑随口便出,但她总觉今日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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