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生略有些不知所措般举了举手中的书册,道:“在下已经找到自己所需,便出来候着冯兄与云兄。”
冯小姐点头:“如此,那我们……”
“两位小姐静待,小生先告辞了,打搅。”
冯小姐本想说她与长明先告辞,未曾想苏生倒是抢先说了这番话,不免又为了他的懂礼知分寸添了几分好感,遂点头微笑道:“多谢榜眼。”
苏生回以一笑:“小姐客气。”
长明听着这二人你来我往,忍不住笑道:“你们言辞往来如此意趣,倒像书里头写的才子佳人碰面一般。”
冯小姐当即白了她一眼:“说的好像你个目盲的识字一般。”
长明一噎,默然不语。
显然瞎子识字,不是所有人都能懂的一门高深学问。
苏生待两人说完,才又揖手道:“在下告辞。”
长明与冯小姐皆是虚送了一句:“苏榜眼慢走。”
转至楼台口,苏生忽又顿住,问长明道:“对了,不知长明姑娘的毒可解了?”
长明一愣,冯小姐傻呆呆替她回了句:“已解了。”
苏生略笑笑,才又离去。
这回直到转身下了小楼台都没回头。
回过神来的冯小姐双手一合:“他怎么知道你中了毒?”
长明摸摸耳朵:“许是听说的吧,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是吗?”
显然,冯小姐并不相信,长明自己都不相信。
她一不是朝廷要员,二与苏生只有几面之缘,虽还欠着他一把古琴的债缘,但她中毒一事,实在没有值当到让他一个今科当红三甲之一来记挂问询。
实在是迷的厉害。
耳边又传来冯小姐的絮叨:“喏,怎么样,是不是登上来又觉风气格外不同?”
长明勉力应付道:“是开阔许多。”
冯小姐又道:“这边是开阔,西城墙那边就是荒野了。”
长明微起了兴趣:“哦?怎么说?”
冯小姐道:“西城墙外连着涢河上支,上几朝时起过一回宫变。本是在城内的尸体,由小城台上落入城下河中,竟能漂到城外去。后宫变止了,时帝派巡城禁军去搜查,发现那河流向城外,于西京墙处有水洞,可直通城外。那河里,死过好些人呢。至今还有水农自水底打捞起白骨来。”
长明唏嘘:“竟是如此。”
冯小姐笑笑:“你竟不怕?我往常说起,何家姑娘能吓哭了。”
长明许久未曾开这些神怪玩笑,如今倒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不过是几具陈年老尸,能吓得了本半仙去?”
冯小姐嘻嘻一笑:“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今天还有一桩事,想请你帮忙。”
长明稀奇问道:“你这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冯家小姐,有什么需要我这个瞎子孤女帮你的?”
冯小姐哼哼:“暂且保密。”
“……”
自小城台上下来,冯小姐又带着长明去了大昭寺。
小城台在城西角,大昭寺却在城北,长明提着一口气坐在马车上颠簸来回,觉得后背心口都颠出几分疼痛来。
冯小姐见她微微捂着胸口,忙问:“怎的?胸口疼?”
长明道:“无妨。”
冯小姐却愧疚了:“也是我思虑不周,你这大病初愈,又染上了心口疼的毛病,我应该过些时日再来找你的。”
长明可不记得何时同她说过心口疼的事情,只小声嘟囔了句:“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讲。”
冯小姐的耳朵生的尖尖的,闻言意趣一笑:“不是王爷告诉我的,是我兄长说的。”
长明诧异:“你兄长?”
“嗯,谁让我兄长年前与人赌文,赢了一株八宝雪莲呢。偏那八宝雪莲,乃是止痛化瘀的良药,千金难求。有人不惜贴下王爷架子,求到了我冯府,别说我兄长了,就连我爷爷也要赞他一句性情之至有情有义呢。”
长明听得心绪翻腾,却又想问,想问冯小姐知道的这样清楚,为何还能对她如此真切。
未及开口,马车猛地传来一阵剧烈晃动,车外传来马声长嘶,一时人声喧闹。
车夫惊惶之声穿破喧嚷传入车内:“小姐,不好了,惊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久等了~
☆、传信
马车带着长明与冯小姐,一路横冲直撞。
冯小姐颠的七荤八素,问着门外马夫道:“好好地,怎么会惊马?”
马夫着急勒住马车,无暇应答。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向一处墙角,斜刺里蓦地飞出一人,横坐马上,三两下安抚了受惊的马匹。
长明听着外头一阵欢呼,还未放下心来,又听马夫道谢:“多谢壮士出手相救。”
而后那人答:“不必客气。”
提着心又提了几分。
那人似乎下了马,又道:“我与车中人本是旧识。”
冯小姐听在耳里,纳闷:“这男子看的好陌生,谁与他是旧识啊。”
长明笑笑,未答。
冯小姐先一步下了马车,长明紧随其后,落在地上的一只脚却好似绊到了什么,差点摔倒。
身旁有人虚扶了她一把,道:“姑娘小心。”
待长明站稳,又不着痕迹松了手。
长明握紧那方布帛,道了句:“多谢。”
那人笑了笑,拱手道:“两位姑娘没事便好,在下告辞。”
说着便要离去,熟料冯小姐却忽的开口唤道:“哎呀,你不是苏二公子嘛。上回来我冯府迎薄醉的苏榜眼回府的时候,我们曾见过呢。怨不得你说我们是旧识。”
长明听得耳迷目绕,刘士安,不是姓刘的吗,他的儿子,怎的又姓苏?还和苏生有关?
这般想着,便听那人答道:“正是在下。”
冯小姐又问:“敢问公子名姓,府门何处,我回府好递上谢礼。”
那人道:“在下姓苏,名苏成,谢礼就不用了,本就是小事。”
冯小姐笑:“你兄长温文隽秀,你倒是豪爽恣意。”
苏成又答:“兄长自幼善文,父亲给他取名苏生,实是希望他仕途有望。”
……
仿佛有什么在脑子里噼啪碎开。
长明问那人道:“你兄长可是曾经有过眼疾?”
苏成故作诧异:“姑娘怎知?”
长明勉强笑笑:“是你兄长说的。”
她怎么知道?幼时还在一块习过板子呢……
怪不得总能遇见苏生,怪不得苏生会主动与她攀谈,怪不得他会知道她中毒。
原来季云疏所言,今科榜眼与她还曾是故人,竟是这般含义。南坪郡籍,父业商贾,手握南北丝贸的苏家,原就是刘士安改名换了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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