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靖叹了口气:“寡人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
“舅舅有什么为难。”周宜惊慌道。
薛靖轻轻拍了怕周宜的肩膀,咬牙道:“周宜,过了今日,便离开京城吧。“
“不,舅舅,我要在这儿等父亲回来。”周宜大声道。
“周宜!”薛靖呵斥一声,看到周宜受惊的小脸,这才缓下脸来:“周宜,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父亲没了消息,这京城,也不是舅舅一人说了算,朝中官员各个都揣测你父亲,说他是千古罪人,说他可能和胡人勾结。”
“不会的,舅舅,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小周宜吓坏了,惊慌的大叫起来。
薛靖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你父亲,只是如今京城形式瞬息万变,你不能再留在京城里了,过不了几日,国师说不得会来个什么你是不详人的疯话,来逼寡人杀了你。”
周宜脸色瞬间吓得煞白,她惨白着脸后退一步,这等无知妇人的言论,怎么会出现在朝廷上,舅舅疯了吗?
薛靖苦笑一声:“你从小跟着你父亲,自然不懂,这世上下作的手段,原本就不分什么大小和身份,只要有用,别说是妇人的疯话,就是孩童的戏语,也能用来伤人。”
周宜原本就不太会说话,此刻受了大惊吓,更是苍白了脸,讷讷不能言。
薛靖将自己脖子上的一块玉摘下来挂到周宜的脖子上,轻轻拍着她的头:“你这一走,咱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之日,这东西是我从小带着的,你带着她,就当是留个念想。若是舅舅能力挽狂澜,到时候就去接你,若是舅舅无能,一生只能受制于人,你便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周宜惊慌的抬眼看着薛靖,又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玉,那是块羊脂玉,似乎雕刻的是个小老虎。圆软可爱,半点没有百兽之王的威风,倒是可爱的很。
她用自己的小手去摸摸小老虎,轻轻的点点头。
她眼中带着微微的泪光,她想要忍住,但是她确实也还不是一个坚忍的孩子,泪光在她眼中打着转,过了好久,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薛靖伸手去用龙袍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然后,忍痛道:“你今后便是要一个人过活,再不可同京城有什么关联,你虽然是个女孩子,可你没有别的兄弟,你就是周嘉的传人,不管你父亲是生是死,你都要好好的活着,舅舅不求你将来能同你父亲一样扬名天下,至少,你不要蝇营狗苟,你要顶天立地,你是周嘉的女儿,若是我大炎朝完了,你也要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薛靖说着眼中渐渐发红,他也舍不得周宜,这孩子是他唯一的妹妹的孩子,也是周嘉的孩子,若不是这一场变故,这孩子总该是平安喜乐的过一生的。
送她离开京城,也算是对得起周嘉了,君臣一场,他的确已经做到了无可挑剔了。
薛靖轻轻拍手,黑暗中突然闪出来一个人。
“陛下。”闪出来的黑衣人木着脸垂首道。
薛靖看了一眼周宜:“送周小姐出京城,越远越好。”
周宜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快,愣愣看着薛靖,张口结舌,竟然都不能容她回去同家中仆人道别。
“你今日便已经死在宫中了,周宜。”薛靖说着,转身不再看她。周宜明白了,轻轻附身跪了下去:“舅舅,周宜拜别舅舅。”
她重重磕了两个响头,然后起身,黑衣人忽然一个手刀在周宜的后颈一敲,周宜晕了过去。
第十章:计策
周宜醒来之后,就变成了薛宜,惊才绝艳的周大将军的独生女儿周宜,从此消失在了人世。
这世上只有一个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薛宜,她的父亲是一个早年从军的小伍长,回到家乡,临死前将女儿托付给邻居。
薛宜擦擦眼泪,把思绪拉了回来,她的眼泪明明已经干涸在了一年多的欺凌和绝望里,从今以后,不论是薛宜还是周宜,都不允许有眼泪,那些可笑的期盼,都只是幻影。
她昨日得到的消息里不仅有沈家向杨家买妾,杨颖颖出家的消息,还有一个众所周知,只有她没有注意的事情。
沈平君已经有未婚妻,他的未婚妻正是太守的爱女温青。
她对沈平君隐约的一些期待已经消散在了那日的太守府后院,最后的温情也终止于他的订婚。
而薛博雅,这个举止怪异的阳光少年,终究也会因为她的不堪而离开她。
“小姐伤心了?”紫林轻轻将袖子去擦薛宜的眼泪,薛宜不动也不说话。
紫林遗憾的说:“薛公子看起来像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有些怪怪的。”
薛宜苦笑一声开口:“其实说起来,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奢求什么,你忘记了,我是谁?”
紫林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薛宜不仅是周嘉的女儿,还是当今天子唯一的外甥女,更是从出生就被指婚给太子的太子妃。
如果不是意外,这个时候的薛宜,还在周府待嫁,明年的秋天,太子将如约迎娶她。
薛宜垂下眼睑,轻轻抿了一口热茶。
她是南人,生性简单随和,不太爱说话,从小便身份份尊贵,父亲对她宠爱有加,轻易不叫她受委屈。
有一次她参加宰相千金的生辰宴,因为木讷寡言被人取笑,她不知如何应对,回来委屈的直哭。
周嘉大怒,他这大将军乃是加封的太傅,位在三公之上,百官行跪拜之礼,当下命宰相来他府上请罪。
后来周宜便不再参加谁的宴会,她不愿意见人家出枪舌战,笑里藏刀,她哪里都不想去,大将军的女儿,皇帝唯一的外甥女,也不须讨好谁。
京城里人人都对那时候的周宜又羡慕又嫉妒,羡慕她身份高贵,羡慕她有父如周嘉。
外头的雨下了好久,她满脑袋里都是雨声。
“小姐一定要保重身体,将来若是能回了京城咱们……”紫林安慰道,“到了京城,小姐万千宠爱,那个薛公子又算得了什么?”
“这世上的王孙公子千千万,愿意顾怜容貌受损,无依无靠的薛宜的却只有一个薛博雅。”薛宜苦笑道。
“啊?”紫林有些惊诧的看着薛宜:“小姐,你在说什么?”
薛宜淡淡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有因由,薛宜不是睚眦必报,薛宜只是一个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女孩。
所有欠她的都要偿还,就算父亲不能回来,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是周宜还是薛宜,所有教她伤心难过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我记得,扫北大将军殷如墨出征大约已经有两个月了吧。”薛宜说。
紫林方才见薛宜伤痛万分,如今骤然提起扫北将军,有些惊讶,想了半晌才道:“应该是的,二十多日前咱们看到太守的榜文说是吃素,消息传到咱们这里应该要一个多月,左右算一算,大约也有两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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