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虔手臂支着嬴渠,小心谨慎的将他搀扶到了床榻上。
魏姝在屋里实在是无聊,长玹也不理她,她就拿着竹简点油灯,看着小火苗烧起来,灭了,扔进碳火盆里,再抽出一片竹简烧。
烧够了,就去叠嬴渠早上给她盖的貉子披风,一遍一遍,整个人都闷的要发霉发臭了。
她听见门外响起了跛跛的脚步声,暗淡的眸子发亮,是嬴渠!她刚要叫他,门板被一脚踹开,她吓了一跳,脸色立刻就变了。
嬴虔的脸比身上的铁甲还冷,眼里是厌恶和怒火,他迎面进来,冷得像是铁浇筑成的人,就连他白皙的皮肤,在她看来是也乌青乌青的。
他上前一把扯走了床榻上叠好的貉子披风。
魏姝怕他,打心里的怕,却忍不住问:“嬴渠呢?他怎么没来!”
嬴虔赫然暴怒,指着她厉声道:“嬴渠?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将风寒传给他,怎么会引发他脑子里的风涎”
风涎!魏姝脑子发懵,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会不会要嬴渠的命,她只是拉着他睡了一宿,怎么会惹出天大的祸来。
她有些慌,整个人也是不知所措的。
“我告诉你!要是嬴渠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就别活了,你不是缠着他吗?那你就死在秦国,给他殉葬!”
魏姝知道什么是殉葬,脸色吓得惨白,她还不想死,她想要知道嬴渠到底怎么了,这才短短的半天,她不自觉的扯着他的衣襟,求他:“嬴渠怎么了?你带我去见见他!”
“见什么见!”
嬴虔反手一个巴掌,将她打摔在地,她被打的头晕目眩,左面的耳朵嗡嗡作响,身子酸痛的像是被拆骨了一般。
一直沉默的长玹突然的上去给了嬴虔一拳,狠狠地捶在了他的左脸上。
嬴虔英俊的脸被打的变了形,立刻的肿胀了起来,他愣了一刻,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一个奴隶给揍了,半响,嬴虔从嘴里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白牙,吐到了魏姝的身边。
魏姝看着那颗牙更害怕了,吓得发抖,像是筛糠,她清楚嬴虔是个什么样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看见他发红的充血的眼睛,他不会饶了长玹的。
嬴虔摸掉了唇边的血,笑了笑:“魏国的奴隶,还真是个野蛮的牲畜!”说着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那把剑出鞘,发出泠泠的声响,带着冷嗖嗖的寒光,迎面向长玹坎去。
魏姝吓得口不能言,喉咙里像是卡了块铁块,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她无法闭上眼,眼睁睁的看着嬴虔一剑劈了下去,她甚至能听见刀刃砍在骨头上的咯吱的声响,她的汗毛都跟着耸立起来,又烫又黏的血溅了她一脸,她整个人跟着抖了抖,那些喷洒的血滴也迸进了她微张的嘴里,味道甜醒。
嬴虔将剑坎在了长玹的肩膀上,那力道足可以砍掉他的手臂,却硬是卡住了,嬴虔从愤怒转为诧异,睁大了眼感叹:“真硬的骨头!”
话未落,嬴虔被长玹一把扑到在地,长玹压在他的身上,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嬴虔挣扎不了,破口骂着,想要起身反抗,接着右脸又被长玹打了一拳,打的嬴虔口中都是血沫子,咕噜咕噜的。
一拳接着一拳,嬴虔一点也抵抗不了,他的拳头比石头还硬,力气大的像是猛兽,嬴虔的瞳孔上都呼着血,模糊间看见了他的眼睛,绿色的,像是深夜里的孤狼,冷漠的慎人。
魏姝半刻才震惊中反应过来,手脚并用的爬到长玹身边,发抖的扯着他,失心疯一样叫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他该死了!死了!我们都活不成了!”
她拉着长玹的手臂,他挥手的拳头就这么停在了半空,手臂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是绷紧的,白皙的指结都被嬴虔吐出的血给染红了。
嬴虔健壮的身子瘫软在地,眼睛翻白,像是一具没有生机的臭皮囊,长玹冷冷的看着嬴虔,蓦地,从他身上离开了。
魏姝顾不得了,连滚带爬的破门而出,嚷道:“快来人!长公子受伤了!”
寺人们接踵的将嬴虔扶了出去,谁也没有理会都是一身血的魏姝和长玹,因为他们逃不掉,这个秦宫就是个硕大的牢笼,而他们是最卑贱的刍狗,谁都别想逃。
魏姝呆愣愣的看着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嬴渠让她传了风寒犯了风涎,现在长公子也被她的人给打的生死未卜,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像只无头苍蝇。
她急着急着,最后像是泄了气,瘫软在地上,脸是懈的,眼里是濒死的平静,她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然后又开始低低的哭了起来,呜呜的哭声,像是要把以前所有没流出来的眼泪都补回来一般。
第8章 八
魏姝哭了好久,久到嗓子都哭哑了,眼睛红肿的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她想起更小的时候,那时魏时不准她哭,因为她是公侯家的长女,可以流血,但不可以流泪,白氏也不许她哭,因为她是白家的后人。
这些虚名像是高帽从小就叩在她的头上,如今她把憋了这么多年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心里倒是舒坦多了。
她红肿着眼看着长玹,他的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被嬴虔坎上的手臂还在冒着汩汩鲜血,眸子恍惚朦胧。
他失了太多的血,身子已经濒临崩溃。
魏姝立刻的扯过干净白布,一圈一圈卷在他的伤口上,手忙脚乱,粘稠的血浆沾了她一手。
她看着身子轻轻摇晃,几欲陷入昏迷的长玹,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认命着说:“你死吧,反正我们都活不了多久,死了也好,省着受那些秦人的酷刑,你死了我也去陪你,下辈子都不当奴隶也不当公侯女。”
她说着,将满身血污的长玹搂进了怀里,她的身子很小,她尽力了,却只能搂他一半,她的身子很温软,带着好闻的香味,紧紧的拥着他,她说:“长玹你睡吧,我是你主子,替你担着。”
魏姝垂着眼眸,长玹的身子很清瘦却也很沉,嶙峋的骨头咯的她皮肤发疼,她用力承受着,看着他苍白的面颊和不带半点血色的嘴唇,只等着他一点点离开。
就在此时门被一把推了来,狂风席卷着雪片猖狂而入。
魏姝立刻打个了抖,抬眼看着来人,一双鹿皮翘履,白色曲水纹深衣,药配黑白纹鞶带,披着厚貉子大麾,苍白清俊,额前发丝微乱,身后跟着鬓发灰白的通仲。
嬴渠很虚弱,一点不比长玹的脸色好,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和魏姝的目光相接,眉头紧皱,侧目吩咐通仲,声音微冷:“把他带下去。”
魏姝不知道嬴渠话里的他指的是谁,只能看着通仲走近将长玹从她怀里扯走,她的双臂紧箍着长玹的清瘦的身子,瘫坐在地上,红着眼高声喊:“你们要带他去哪里!人是我让他打的,他就是个下奴,与他没什么关系!”
通仲没有说话,寺人一拥而上将长玹从她怀里扯走,魏姝挣扎不过,眼睁睁的看着长玹被带走。
她看着地上的未干的血迹,目光发直,下一刻她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衣服歪歪扭扭,溅上的血迹已经变得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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