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旧影_瓶子阿【完结】(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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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将自己许给别人,他又惦记她做什么呢?

  他不是个痴情的人,喜欢这种感情对他而言,实在是可有可无,他站起来,脚步有些蹒跚,抚了抚额头,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醉了。

  今日,范傲的府邸非常热闹,到处结了红色的绸缎,案上的青铜灯台也是成对的,都系着红绸,这样热烈娇艳的颜色,将人的脸也都映衬得喜气洋洋的。

  魏娈坐在铺着红锦的床榻上,如云的黑发上插着金簪,镂着鸾凤纹样。

  她身上的大红锦缎在火光下散发着柔和而夺目的光泽,上面还用金丝绣着大团锦云花纹,她的脸白嫩如羊脂,两颊上用簪子挑抹开红色的胭脂,还用青黛描出细细的柳叶眉,嘴唇点了红色的口脂,整个人美的如同绘在绢帛上的画。

  但是她非常麻木,美丽的容貌不能给她带来快乐,外面的欢笑声亦无法感染她,她的魂魄并不在这美丽的躯壳里,她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青铜灯上的火苗发呆。

  范傲的朋友非常多,近乎于囊括了列国所有的侠客剑客。

  这些人自从旬月前得到范傲大婚的消息,均不远千里奔赴秦国。

  这其中的有的刚过弱冠之年,有的则已四十有余,有的热情如火,也有的冰冷阴沉,同坐一堂,风格迥然。

  有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因和范傲一同长大的缘故,非常愿意调侃范傲,一会儿的功夫便给范傲灌进去了一樽的酒。

  酒虽然不烈,但范傲走起路来已经飘飘忽忽的了。

  其中一个名为景兴的搂着范傲的肩膀,笑说:“人家成亲,都会带着婆娘出来,让大伙认识认识,你小子可好,藏的严严实实的,怎的?怕我太俊了,你被比下去?”

  景兴这话真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好奇罢了,他本以为范傲那么吊儿郎当的人是不会成亲的,结果不但成了亲,还在秦军中谋了官职,埋锅做饭,安生过起日子来了。

  范傲给他一拳,笑道:“胡说!”范傲眼里的幸福显而易见,这神情是坠入爱河里的男子所特有的。

  景兴笑说:“真是不得了。”又说:“不见就不见,不过你得把这樽酒给我喝了!”转头对堂上乱哄哄的一帮子人嚷道:“大家说是不是,他要护着婆娘,那就把这樽酒干了!”

  一旁的魏职笑说:“不行!怎么能这样轻易的就饶了他!”

  堂中哄吵喋喋。

  范傲其实很想让他们见一见魏娈,因为魏娈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虽然人家都说魏姝比魏娈还要美,但范傲不然,在他眼里,自己的妻子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故而他很想把自己的夫人带出来,给他们过过眼。

  人吗,有谁不爱虚荣,又有谁不爱炫耀?

  景兴的胳膊挂在范傲的肩膀上使劲的摇。

  范傲被摇的头晕,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怎么都收不住,大红色的喜服,衬得他格外俊俏,说:“好,我就带给你们瞧瞧”脸色稍又变了,故做正色道:“你说话可给我注意点,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把你的皮扒了!”

  景兴笑道:“你放心”

  范傲把他们统统拦在了房外,自己一个人推门进去,他看见她绣着鸾凤的翘头履,搭在地上的大红衣角,她腰上的玉璜,美丽的脸颊。

  她是真的美,美的让他失神,他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竟有些紧张,他们已经行过那种事了,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他不懂,只是有些局促,像个孩子,他说:“你陪我出去,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不用害怕。”

  她依旧看着他,目光平静。

  范傲就更紧张了,以为她是不愿意出去,笑了笑说:“你若是不……”

  话没说完,魏娈就从床榻上起来了,她还是不说话,手却已经轻轻的握上了他的手。

  她的手冰凉的很,也纤细的很,只是那么柔柔的握住他,他便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不知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还是因为美人身上芬芳醉人的气息,接着他定了定心神,反手紧紧的握住了她。

  门被推开,景兴目光投来,乍一看魏娈也惊艳的不得了,笑道:“范傲,小子好福气啊!”

  景兴凑过来,没皮没脸的对魏娈说:“你有没有姐妹,也要这么漂亮的,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魏娈有些害羞,她不习惯突然间面对这么多的陌生人,对于他们的夸奖也有些受不住,脸不自觉的就红了,往范傲怀里缩了缩

  范傲看着怀里小猫似的魏娈,心生怜爱,更欢喜的不得了,挥手对景兴道:“起开!起开!收起你那嬉皮笑脸的样子!”

  范傲牵着她走到大堂里,堂上至少数十人,他高兴的将席上众人一一引荐于魏娈。

  魏娈见他高兴,也不舍得扰了他的兴致。

  来客非常的多,起先她还能记住几个,后来就有些记不清,只觉得这些人长相各异,有俊美倜傥的,也有凶神恶煞的,有的身背七尺大剑,有的身侧各一柄黑漆漆的铁锤。

  左右她也分不清,记不清,索性就都微笑面对,不失礼貌就好。

  范傲喝的确实有些多,紧紧握着她纤细软嫩的手,听着大堂上的欢喜吵闹声,眼见宾客觥筹交错,只觉得整个人快乐的如在云端,心里是满足与幸福。

  他拉着她又走到一处,将眼前人介绍给魏娈,说:“这位唐樊乃魏国公子申门下的第一剑客。”

  各国达官显贵都喜欢养食客剑客,说是剑客,其实是死士,在这个时代死士颇受世人敬重,比如刺杀吴王僚的专诸,又或是刺杀韩傀的聂政。魏娈微笑着向其点了点头。

  唐樊微笑着向范傲敬了一爵,范傲亦回饮一爵,一来一往之间,范傲其实已经喝近数十爵酒了,但他仍未有失态之举,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范傲又转而将她拉到另一矮案边。

  矮案前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这个男子行为很古怪,自从进了大堂就没说过一句话,一直沉着一张脸,酒菜也没怎么动过,短褐草履,衣裳破烂,下巴上是青白的胡茬。

  但范傲对这个男子非常敬重,介绍起来兴致更高,他说:“这位周厉前辈,昔年曾是秦献公的死士,其剑术登峰造极,造诣之高,列国之内无出其二,献公薨逝后,便游历楚地……”

  范傲非常激动,显然这个男子能来,是极其荣幸的一件事,但魏娈只听清了一半。

  因为她看见了那男人的脸,他的脸原本非常普通,但他的左脸上有一道丑陋的刀疤,那刀疤将他的眉毛,眼睛分割开。此刻他抬起头,正用着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她。

  魏娈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苍白颤抖,她无法呼吸,因为她恐惧的要死。

  这张脸,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恐惧,愤怒,悲伤,震惊,如洪水般一起涌来。

  耳边欢乐的喧嚣声好似远去,周遭景象也已模糊,接之而来的是马匹意图挣脱缰绳的嘶鸣,是绝望的哭喊,是她母亲,是白氏凄厉的尖叫,是长剑刺穿皮肉的声音,甚至于还有血液从身体里喷溅出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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