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渠说:“没有”他知道魏姝只是讨好他,也知道她是为了保命,保命是本能,他本来是没什么好责怪她的,但他早上确实生了气,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
魏姝见他又不说话了,问:“嬴渠哥哥,那你以后会生我的气吗?”
嬴渠笑了,说:“不会”
魏姝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说:“嬴渠哥哥,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别不理姝儿,别不管姝儿,你不要姝儿了,姝儿会死的。”她会死的,那些秦人都是虎狼,他们会杀了她的,连骨头都不剩,她这样子哀求他,其实很过分,嬴渠没有必要一辈子护着她,况且她心里还在拿嬴渠当外人,甚至不比长玹让她感到亲近,但她没法子,她只能求他,除了他,没有第二人愿意救她。
嬴渠沉默了,他看着她惶恐的眼睛,说:“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困了”
嬴渠说:“睡吧”
行到日落时,恰到了山林里,人烟稀少,秦军便在这里安营,埋锅做饭,炊烟很快就升起来了,嬴虔就在军营里巡视,这一路到此,肉食已经不多了,清汤寡水的像是刷锅水,秦军里抱怨的不少,行军打仗是体力活,没肉充饥,光凭饼菜不够果腹,如果军心动荡涣散,那就会很危险。
嬴虔于是说:“我看这四周山林,有走兽行迹,明日一早,我去给大家猎一头獐子来,添添油腥!”
嬴虔到底是个少年,太轻率,这话一出可把大将百里广给吓坏了,哪有主帅行军途中去打猎的,还是大雪封山的凛冬,疯了不成,他同嬴虔说:“将军,明日一早真早去……冬狩…万一将军您出了事,可就毁了”
嬴虔嗤笑一声,看着行军图鉴,不置一词。
百里广又说:“将军慎行!”
嬴虔看似听进去了,抹着下巴点头,目光却还是落在图鉴上,过会儿说:“对了,你现在去告诉嬴渠一声,说明早陪我狩猎,让那小子早点准备。”
百里广觉得自己是聋了,要么就是疯了,哪有这么昏聩的主将。
嬴虔却说:“速去”
日落,魏姝坐在矮案前吃汤饼,没有肉腥味,难吃极了,肚子又酸又胀,她动一下,下腹便一股暖流,她就不敢动了。
大帐门帘被掀开了,她见是嬴渠,咧嘴冲他笑,很讨好的样子。
嬴渠说:“没用吃食?”
魏姝说:“用了”这个时候她也没法抱怨吃食,这一战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粮草若是不支,连这汤饼也吃不上。
嬴渠没说话,将一个小包裹放在了矮案上推给她,魏姝狐疑的打开,是块羊腿肉干,她眼睛亮了,吞了下口水就要啃,但她没啃,而是放下了问:“这是从哪弄来的?军营里还有肉?”
嬴渠在嘴边比了下,魏姝便了悟的噤声了。
魏姝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你竟然也会偷拿?”
嬴渠笑了笑,无奈的摇头,不置可否。这肉干是备给秦公子的,连子车罟,百里广他们都没有,她倒是会想,他是秦公子,怎会同她一样,什么都顺手牵羊。
嬴渠见她吃完了,说:“换药”
魏姝哦了一声,脸又开始红了,幸而帐中昏暗,看不真切。她将上衣解了,爬在床上,嬴渠看着她的背,没说话也没动,阴影投在床沿上。魏姝就更慌了,后背如芒刺,分不清是来自伤口,还是因被他看而不舒服,她可能是长大了,脑子里总是琢磨着不该想的。
她把绯红的脸埋在被褥里,听着心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她闷着声音说:“伤怎么样了?”
嬴渠坐在她床沿旁,说:“没大碍,有的伤口崩开了。”
魏姝慌了,抬头说:“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嬴渠说:“没事,明日多加些衣裳,别生冻疮就好。”药擦在伤口上,有些沙沙的疼,有时他会不小心的触到她后背的肌肤上,那感觉很奇怪,虽然他的手指是凉的,但她总觉得有些灼灼的烫,这烫会传染,她的脸也跟着烫,她觉得嬴渠是知道的,知道她的羞涩,也感觉到了她僵硬滚烫的身子,但他没说,从头至尾都是沉默的,很安静,她听见他的均匀的呼吸声,就更紧张了,一颗心咚咚的跳着。
夜里飘雪,百里广在帐外说:“公子”
嬴渠眉头皱了皱,将被褥给魏姝盖上说:“进来”魏姝很听话的背过头去。
“公子,长公子说……”百里广生龙活虎的进来,他先是看见了床榻上的人,瘦弱的身子埋在被褥里,漏出脖颈白皙的皮肤,他有些傻,呆若木鸡。
嬴渠起挡住了他的视线,语气很冷淡的问:“何事?”
百里广这才清醒过来,非礼勿视,顶着一头的冷汗说:“公子,长公子说明早要去冬狩,还让公子一起去,这是不是疯了。”
百里广是想让嬴渠劝劝嬴虔的,没想嬴渠听了非但不惊讶,还很平淡的说:“知道了,退下吧。”
百里广愣了下,没说话,等出去了,嘴里嘟囔:“疯了,都他娘的疯了!”
清晨,魏姝起的早,这雪隆隆的下了一夜,很冷,压的军营里一点声都没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很不踏实。
魏姝听见了些细微的声音就醒了。
嬴渠正在换甲衣,他系着细革带,知道魏姝醒了,也没看她,淡淡的说:“吵你了?”
魏姝看着他,爬在床榻上摇了摇头,很诚恳的说:“你真要去狩猎?粮草就快到了,或者不吃肉也没什么关系。”
嬴渠正在系手腕上的护甲,听她这么说,便笑了,他觉得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很奇怪,她向来是无肉不欢的,而且她还真当他是去狩猎了,实则他和嬴虔还没有昏聩无脑到这地步。
最后,他拿下木架子上的大麾,看着她,很温和的笑说:“不会有事,你别乱跑,再去睡会儿。”他这话哄的她心里软绵绵的,她抿嘴温顺的点了点头,嬴渠便掀开帐帘离开了。
嬴虔带了一小队的人马进山林,大雪封山,积雪没至小腿,他们带的这一队是精骑,不到二十人,但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百里广也在,不过看起来很苦闷,若是这事让秦公知道,指不定怎么责罚,两位秦公子年轻,出兵前秦公对百里广是殷殷重托,一回想,他这心里就觉得很愧疚。
嬴虔却很高兴,一双长腿轻夹了夹马腹,同嬴渠并驾齐驱,他说:“嬴渠,这每年都冬狩,偏偏今年出征,不过你看,这不也有了。”
嬴渠笑了笑,说:“就怕此山已无走兽可猎。”
嬴虔也笑了,说:“无兽可猎,那便猎人”
百里广听不明白这两人说什么,刚要插话,嬴虔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见不远处一头獐子正在山林里,是一头小公獐,灰黑色的毛皮,很漂亮,凛冬是獐子发情的季节,它这是来觅相好的,众人都极其安静,怕惊跑了这头獐子,而那头獐子对危险的邻近也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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