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秧更是笑了,说:“祖上曾是卫国公室,不过家道早已中落,一介布衣,在相国府中当一庶子罢了。”又问:“小姑娘又是哪里人?”
魏娈突然的想了起来,魏家的熊熊大火,亡命疾驰的马车,她母亲的嘶吼,倒在血泊里的余伯的尸体,还有那个大刀疤脸的黑衣男人,她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跑的喉咙干了,跑的摔倒了,然后从山崖上滚了下去,一阵阵的回忆涌回她的脑中,她吓得不停的抖,不停的抖,像是一直濒死的羔羊,嘴唇惨白。
卫秧有些担心的说:“你没事吧?”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动作很轻,但她却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吓的浑身一抖,手里的绢帛也掉在了地上。
卫秧也有些糊涂,立刻把手收了回来,对她说:“我不会伤你,没事的。”
魏娈铁青的脸这才微微缓和。
卫秧看见掉地的锦帛,俯身要帮她捡起,却见她猛的一把抢去,紧紧的护在胸口。
那是白氏给她的,她并不喜欢白氏,但是白氏告诉她,说只有这片绢帛才可以报魏家的血仇,才可以让那凶手得到应有报应。
她想起白氏那双悲伤痛苦的眼睛,她知道,白氏是不会说谎的,因为那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遗言。
卫秧见她眼睛红的滴血,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样子,立刻说:“我不抢,你不必紧张。”
魏娈便就低着头跟在卫秧身后。
卫秧没有法子,她没有家,醒了第一眼见的就是他,便赖上他了,卫秧心里有些后悔,想,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泼醒她了,他的这双手啊,总是这么的贱。
然而他用隐隐的觉得不对劲,走了一会儿,他问她道:“你说你叫魏娈?”
魏娈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魏娈这幅样子明显是刚遭变故的贵族女子,而近来安邑传的最沸沸扬扬的便是上大夫魏时一家被杀之事。
卫秧眉头微紧,问:“你的父亲可是上大夫魏时?”
魏娈沉默了,她没说话,也没点头,样子戚戚惶惶,落魄极了。
卫秧瞬间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面色忽也变得十分凝重。
过了很久,魏娈说:“你会杀我吗?”
卫秧说:“不会”他不会杀人,至少不会亲手杀,他并不喜欢自己的手上沾血。
魏娈又问道:“那你会把我交出去吗?”
卫秧说:“我会把你交给谁?”
魏娈就不说话了。
卫秧心想,这小姑娘只是看似呆,实则是很聪明的,她知道他不知情,所以就不说了,因为再说下去,她就会平白的给自己添麻烦,看样子才十二三,却真是心细如丝。
卫秧便说:“随便吧,我要回府了。”说着宽袂一甩留下了个风流潇洒的背影给她。
魏娈不做犹豫的追了上去,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卫秧没看她,唇边扬着笑,道:“你跟着我就不怕我会害你?”
魏娈问:“你会吗?”
卫秧苦笑:“你见过坏人会亲口说‘我是坏人’的吗?”
魏娈坚定的说:“没见过,但是你这么说,就一定不是坏人。”
卫秧笑道:“你这是什么逻辑?”他倒觉得她的反应越来越快了。
过了一会儿,魏娈说:“我饿了?”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音好似打雷。
卫秧说:“回府便有吃的了?”
魏娈问:“你的府?”
卫秧停下了脚步,笑道:“相国公叔痤的府。”
魏娈脸色突然的变了,相国的府邸是很危险的,因为她知道公子昂是相国的弟子,也就是害他们的人。
凭她这个年纪,转瞬间就能思虑这么多已是不易。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卫秧说,她不会骗人,而且卫秧不是个傻子,哪怕她只是错说一点,卫秧就一定会猜到。
然而卫秧其实是早就料到了的,他那么敏锐的心思,她只是面有一点异色,他便瞬间洞悉了。
然后卫秧便又笑道:“既然你怕了,那便回我的府好了。”
魏娈瞬间就蒙了,她问:“你有府?”接着她又明白了,问:“你刚刚是故意诓骗我?”
卫秧笑着夸奖道:“你还是很聪敏的。”
魏娈觉得自己被耍了,像猴一样被他戏耍,心里很不快,但更多的是疑惑,她问:“你都知道什么了!”
她其实并不指望卫秧说实话,但他确实实话实说了。
卫鞅转身一边走,一边笑道:“魏时之事,不会是魏王的本意,这其中必然有人从中撺掇,至于是谁所谓,我本不知,刚刚只是随口一提老相国,你便这幅惶然受惊的样子,想来这人一定是与相国有关,不是相国,那此人便一定是常在相国府中走动的。即能出入相国府,又能撼动的了上大夫,也自然不会是普通权贵,十之八九便是公子昂。加之石门一战,公子昂铩羽而归,魏家惨案,舍他其谁?”
魏娈哑口无言,她看着卫秧,这个相国府中的中庶子,他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的可怕。
过了一会儿,魏娈说:“我想去魏家看看。”
卫秧站住脚,说:“尽为焦土,没什么可看。”
魏娈固执的说:“那我也要去。”
卫秧也叹了口气,很无奈的低头对她说:“别人都以为魏家无一幸免,但公子昂可不会,魏家少没少人,查一查尸体便知,你这幅样子去了,不惹他怀疑才是怪事。”又说:“况且你不是饿了吗?”
魏娈知道他说的有理,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肚子,说:“我想吃蒸羊羹。”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张嘴便要□□致吃食,卫秧笑了说:“没有钱,家里只有干饼和蒸茭白。”
魏娈很不解,忍不住的说:“你穿得这幅样子,还说自己没钱?”
卫秧挥了挥衣袖,看着自己一身锦帛深衣琳琅玉璜,笑道:“你可知,这金子唯有往脸上贴,方能显示出它的价值。”
魏娈摇了摇头,愣乎乎的道:“不知”
秦国
傍晚的时候嬴渠来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处理了一天的政事后想来看看她。
燕宛送来了一条蒸鱼,两碗稻米,稻米是从二周运来的,很软糯。
嬴渠很优雅,吃东西时也从来不说话,但魏姝不然,她受不了静,尤其是一对上嬴渠,她就总是想同他说话。
嬴渠便将鱼肚的弧肉留给她,怕她一边说一边被鱼脊肉上的细刺卡了,而他只是平静的吃着,偶尔微笑示意。
用过了晚膳,净了口,两人便一同坐在了矮案旁,魏姝身子一斜,靠在了他的怀里,他便自然的环过手臂搂着她,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魏姝在他怀里蹭了蹭,道:“嬴渠哥哥,你身上好香”是那种很淡的香味,很好闻,让她觉得舒服又安心,又道:“刚刚来前是沐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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