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旧影_瓶子阿【完结】(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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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说要陪伴她,那些对她允下一个个程诺的,到最后都先离开了她,只有这个从没开口说过话的奴隶,一直的陪伴在她身侧。

  她对他再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了,没有了,只有卑微和惶然。

  公侯之家,不过一个笑话,那些她自以为是的高贵的身份原来是那么的脆弱不堪,而除去这些脆弱的身份,她便什么也不是了。

  公室女也可以活的很卑贱。

  过了许久,魏姝说:“你走吧,回到秦国复命吧,我要留在魏国。”她不会去楚国,魏王如果是杀了她全家的凶手,那这就是血仇,至死方休的血仇。

  长玹看着她,眉头皱着。

  魏姝说:“你跟着我,什么也得不到。”不仅得不到还会失去性命,她说:“你已经去了奴籍,回秦国去吧,建功立业,搏得个高官尊爵。”她又开始向他喊,因为他那副冰冷的样子。

  她什么也不是了,他现在也可以丢下她,就连她引以为傲的出身,现在也没有了,她什么也不是了,和他一样,以前是一样的孤独,现在是一样的卑贱,孤独卑贱的像条没人要的野狗。

  她很难过,因为魏家化为了焦土,她很耻辱,因为让长玹看到了她这么落魄的样子,失去了一切的被人丢弃的样子,她在他面前唯一的那点骄傲也没了。

  这种难过和耻辱折磨的她像是疯了一样。

  可是长玹还是不动,他只是看着她,他的那双眼眸原来也是温柔的,可她却一直将那看做冰冷。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又说:“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是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她的眼泪掉下来了,患得患失。

  长玹还是没有动,他只是站在床沿看着她,温柔又冷淡的看着她。

  然后魏姝环住了他的窄腰,将额头抵在他的腹上,没有更亲密的举动,她就是太怕了,太冷了,她需要一点微弱的温暖,需要短暂轻柔的抚慰,她的眼泪晕进了他的衣衫里,用脸颊贴着他的身子轻轻的蹭,他身上粗糙的葛布磨的她的皮肤微微发热。

  长玹没有碰她,他不善于应对她,也不该去安慰她,甚至他都没有摸摸她的头发,他只是有些冰冷的站在那里,但是他的心就像被滚烫的热水淋过一般,身子也是僵硬的。

  她的手臂很软,轻轻的环着他的腰,额头脸颊贴在他的腹上,她在哭,眼泪把他的葛布衣都打透了。

  他其实是该摸摸她的,抚抚她颤抖的脊背,摩挲她潸然的脸颊,或者是抱过她瘦弱的身子,让她找到一点依靠,她是人,是动物,在最脆弱彷徨的时候需要的是安慰和轻抚。

  过了许久,她向长玹道歉了,松开了他,淡淡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她面对长玹时总是这么的脆弱敏感,那么的歇斯底里。

  她喜欢长玹,喜欢却又怕长玹看不起她,从去秦国那时起就是,怕他的心里是厌恶她的,怕他是讨厌她的,所以她用出身来隔绝他,把自己装点的高高在上。

  也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有那么一点的面子与尊严,才觉得自己不是低他一等的。

  而她,其实是那么的想要亲近他,从她见到她的那一刻,她就想和他依偎着取暖,因为她知道他们都是孤独的人,可是她却退却了,因为他们没有希望的未来,因为他的冷漠疏离,因为自己心里那点固执和高傲。

  她想:长玹,他若是和嬴渠一样该多好,一样的温柔,一样的爱她,一样的亲吻她,说着那些暧昧又美好的话。

  那该有多好

  那她就可以免去太多的挣扎与痛苦,也不必在他面前将自己裹成茧,不必患得患失,不必纠结于悬殊的身份,甚至她愿意为了他拼一次,即便明知是没有未来的,只要长玹他肯给她一些温暖和希望。

  可笑的是,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不知道她对于长玹来说到底算什么,长玹不爱她,因为爱是亲近,是身体原始的冲动与欲望,是想要侵入和占有,可这一切,长玹都没有,他对她永远都是淡漠的,冰冷的,甚至他都不会去触碰她。

  她喜欢长玹,因为喜欢才觉得难堪,因为喜欢才这么敏感自卑,只是她太小了,她那时才十二,什么都不懂,不想,也不愿去承认。

  等她懂了,愿意承认了,也已经晚了,什么都晚了,她不能容忍自己和长玹再发生一点别的关系,不能容忍那样无耻的自己。

  凡活这世上的人,是多情的人,也是无情的人。

  他们这夜是在这间破土房子里过的。

  当夜幕沉下的时候,这件土房里便没有了一点的光亮。

  魏姝躺在床上,没有睡,也没有翻来覆去,她想她父母的死真的是和魏国有关吗?

  究竟是谁杀的他们,魏王?还是别的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这些庙堂上的尔虞我诈离她太遥远了,她现在只觉得又苦又恨,恨的嘴里腥甜,恨的巴不得将那些凶手抽骨断筋,或者像是狩猎野兽一样,一箭箭的射进他们的脖子里。

  她想了一会儿,便又想起了儿时的事,想起了白氏,想起了魏时,瑛青,余伯,想想眼泪就又留了下来。

  她不懂,人的生命怎么能这么脆弱和廉价,说死就死了,高贵的公室和卑贱的奴仆都变成了一堆焦土,连样子都分辨不出来了。

  她闭着眼睛,泪水还是滑了下去,她哭的太多了,眼睛都是针扎般的疼。

  长玹则是靠在墙边的,守着屋门,没有躺下,曲着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就那么坐着睡,他一向都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再保持着警觉,像是孤狼一般。

  但此刻他也没有睡着,他只是闭着眼睛,听着她细微的啜泣声,很小,她是努力的在压制了,却还是能听到。

  他微微睁眼看了她一下,便又闭上了。

  第37章 三十七

  秦国

  夜色渐浓,宗庙里点起了几盏油灯,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闪烁,殿中大半都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春夜的凛风如同锐利的薄刀,片片割裂肌肤,冷的蚀骨似的。

  嬴渠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他身子不好,自那年在祭台上滚落起就落下了风涎的病根,只是他还年轻,并不严重,可每每发作之时,那滋味就像凿子锥骨,半条命都会被折磨没了。

  此刻冰凉的冷风从他的衣领渗进,将他的身子打的冰凉,他觉得自己是又受风寒了,因为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还是跪着的,脊背笔直,宽大的深衣衬托着他挺拔的身姿。

  他闭了会儿眼睛,这种眩晕和头疼反而更重了,眉头不禁的皱起。

  他的嘴没有血色,清俊的面容也显的很苍白,转而他便又睁开了。

  从殿外走进来了一个人,步子缓稳,衣衫抖动。

  嬴渠猜到那人是谁,没有转头去看,只是很平静的等着那人走到他面前。

  那人便是他的君父。

  两人都在沉默,气氛依旧是很冰冷,仿佛这不是血脉相连的父子,而是互相博弈的对手,窥测着彼此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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