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乐野就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她这晚睡得不好,但多少是断断续续的睡了几觉,有些精神。
乐野将一叠干净的衣裳给她,让她换上,魏姝便也听话的换上了。
早膳是简单的羹汤,魏姝没用几口,她吃不进去,问道:“先生为何要去往大梁,为何要救我?先生不会是因为突发善心。”
赵灵也没有用多少,他的胃口一向不好,他没有理会魏姝,而是拄着额头皱着眉,依旧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魏姝便一直在等着。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让你报仇”
魏姝很惊讶的说:“是要帮我杀了魏王吗?”
而其实呢?
魏姝是搞错了的,赵灵用的是让,而不是帮,这其中有细微的差别,让是命令,是不可拒绝,不可反抗。
他从救她起,她就已经成了他棋盘上的一子,她想或不想,都是要做的,他让她做什么,她便要做什么,因为她连性命都是他的,不然他又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救她?
魏姝不敢置信的再说:“你是也想杀了魏王吗?”
赵灵却笑了,睁开眼睛看着她,说:“杀人,这世上有些人并不畏惧死亡,不要让他们死,死该是求之而不得的。”他的语气是缓缓的,脸上也是带笑的,样子却十分阴冷,面色虚弱苍白。
不知怎么的,魏姝就想起了人家说的地下索命的恶鬼,那种恶鬼从不杀人,而是将人一点点的拖到地下去,让他们在冰冷的土地下窒息涨紫而死,此刻她觉得赵灵就是那样的恶鬼。
第40章 四十
魏姝同赵灵进入大梁城时已经过了迁都人声最鼎沸的那几日,不过依旧是热闹的,穀车相击比肩接踵,府路两端又开了不少的酒家商肆,和她印象里的多少有些出入。
大梁,她以前是想念这里,现下这两个字却只让她感到痛苦,她回来了,却什么都没了,人没了,魏家没了,热闹繁华的大梁再没有她容身的地方了。
她想回趟魏家,同赵灵提了,他没有说话,甚至不多看她。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魏姝多少摸得了他的脾性,他不说便是不准,她也就没再提及。
傍晚时分,乐野将她们拉至了大梁城的一处僻静的宅院里,四方的,一色黑石墙黛色厚瓦,荒废了许久的样子,到处结着蛛网,窗框子被腐蚀的黑烂,地上虫蚁猖獗,灰尘浓的呛鼻。
魏姝眉头皱着,心想,这样的屋子要怎么住。
屋子里黑漆漆的,乐野蹲下把一块被腐蚀的地板撬开,又将下面的大石块拉开,下面赫然一条倾斜的石路,甚至还有昏黄的火光。
魏姝是傻了的,没想这下面别有洞天。
乐野对她说:“姑娘,下去吧”
魏姝看了他一眼,没别的退路,沿着那坡路往地下走,乐野将赵灵推了进来,便回手关上了头顶的石门。
这下面虽然深,但确是通风的,高大黑色的墙体上挂着铜盘,上面燃着微弱油灯,大半都陷在黑暗中,幽暗,死寂,连虫鸣声都没有,路窄而又四通八达,仿佛交错纵横的蛛网。
应是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十分的破旧。
魏姝听着赵灵木轮车的辘辘声,心里越发的害怕,她觉得这个赵灵很诡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冷,况且谁会住在地宫里,地宫那是死人下葬的地方。
赵灵,他住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阴冷的地方,难怪会那么的苍白虚弱。
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别的活人,像是守卫,执着铁戟站着,脸色又红又青,身子动也不动,笔直的站在那里跟阴兵一样,连呼吸声也没有,十分瘆人,不过看那装束倒像是齐兵。
魏姝就更是疑惑了,这赵灵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会受齐兵的保护,是齐国潜藏在魏国的斥侯?
她听说齐魏近来连年交战,势如水火,有齐国的势力奸细潜藏在魏国倒也不奇怪。
只是这阵势未免太可怕了一些,俨然是在大梁城下的墓葬里埋藏了一小队的齐兵。
又走了一会儿,乐野停了下来,对魏姝说:“姑娘,进去吧”
那算不上间屋子,倒像是个囚牢,门是一截截的铁栏,里面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张矮案,床榻上铺着发黄的白布和被褥,红色的烛火隐隐的跳跃,昏暗又阴冷。
这哪里是活人住的地方,更像是地宫里那些随葬的,太不吉利了,太晦气了,魏姝不想进去,她站在门外,脸色十分不好,受了不小的惊吓,对赵灵说:“你不是说要帮我杀魏王吗?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这里跟个棺材一样,还是陪葬棺材!”
赵灵说:“因为你不是个听话的人”
魏姝是真的怕,怕住在这种阴冷的深埋在地下的鬼地方,这感觉就像被关在棺椁里一样,让人窒息。
她说:“谁知你们会不会一直关着我,或者饿死我,渴死我。”
赵灵说:“你有的选择吗?”
魏姝便不再说话,但她俨然还是不愿意进去的。
赵灵道:“你可以逃,不过一定要避开这里的齐兵,千万别被他们捉到,否则我也不知他们会如何惩罚你。”
魏姝没说话,脸色越发的惨白,半垂着头,身子再轻微的战栗,赵灵的声音很轻,也很弱,听着却叫人骨头都发寒。
赵灵道:“这里是晋灵公地宫的一角,所以你更是要避开那些凶煞暗器,不然怕就要陪着灵公长眠于此。”
魏姝还是沉默的,但是她放弃了挣扎和抵抗,像是一头温顺的羔羊,听话的进去,看着乐野将铁门栓上,结实的沉锁敲打在铁门上发出冰冷的声响。
乐野说:“姑娘先休息,过会儿会有人来给姑娘送吃食和清水。”
魏姝环顾四周,心里又慌又怕,她坐在床榻上,身子不敢贴着墙壁,将自己缩成一团,嘴里咕噜咕噜的念叨:“你们别来找我,别来吓我,我也不想占你们的地方,只要他们放我,我立刻就走,我会给你们祭牲肉和酒的。千万别找我。”
乐野在昏暗的长廊里推着赵灵的木轮车,走了一会儿忍俊不禁地说:“先生你可真会吓那魏女,这哪里是什么晋灵公的墓,就是个普通地宫,看她脸都吓的没血色了,估摸着今晚是又睡不着了。”
赵灵看起来还是很疲惫,揉着额头,并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乐野说:“不过先生为何要关着她,这里里外外都是齐兵和线人,她就是插翅也逃不出去。”
赵灵说:“你可见过楼烦人驯化野獒?”
乐野是见过的,很残忍,断食不断水,几日后野獒便没了力气,虽然没力气,但还是很凶恶的,这时楼烦人就会用鞭子抽,抽的浑身是血,没别的法子,只能抽到它听话,抽到它翘着尾巴乞怜,若是野性依旧不减,那便直接的抽死了。
乐野想,难不成先生想要抽魏女,他很快的又否认了,先生看上的便是那魏女的好皮囊,抽坏了便没价值了。
乐野道:“先生是想挫挫那魏女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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