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笑了,他攥着嬴渠的手,最后重复道:“嬴渠,寡人将这秦国交给你了。”
然后秦公的手便一点点的失去了力气,瘫软了,眼睛也闭上了,但是看起来很安详,他操劳了一辈子,终于可以休息了。
“君父!”嬴渠跪的笔直,很悲伤,眼泪模糊,他大声的唤了几声,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身子只是在抖,在抖……
过了许久,通仲对跪地的嬴渠说:“公子,该”
错了,不该再叫公子了。
通仲停顿了下,对着沉默的,仍沉浸在悲伤中的嬴渠道:“君上,该发丧了。”
嬴渠把老秦公的手轻轻的放回了床榻上,起身往外走,他的头很沉,脚下很软,他其实是知道该怎么做的,但此刻他只觉得茫然,无措,连悲伤都变得很模糊。
通仲一遍遍的叫他君上。
他还是恍惚的,直到通仲大声的叫他:“公子!”
他这才回过神,他看着通仲,眸子里不是平静而是茫然,无措的像个孩子。
通仲也很悲伤,但他不愿见嬴渠这样,声音颤抖的道:“公子,您现在是秦公了,是君上。”
嬴渠沉默了片刻,他必须要冷静下来,要沉着下来,他必须要最快的把危险遏制襁褓之中,尽管他的心已乱如麻。
然后他吩咐道:“立刻派人将芈氏封锁在蟠殿,任何人不得进出。”
通仲见他振作起来,松了口气,道:“诺!”
嬴渠说:“带着君父诏令,即刻告知朝臣。”
通仲说:“诺!”
嬴渠吩咐完,便往朝堂而去,他刚抬步,便听外边传来了阵阵钟声,那是诸侯薨逝发丧的钟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通仲也是满脸错愕,惊声道:“怎么会!是谁把先君晏驾的消息提前传出去的,咸阳城中不少楚国商探。如此楚军一定会得到消息的!”
宋国
这是清晨,露水凝结在青草间,风从窗子外吹来,凉爽舒服。
魏姝在睡觉,盖着一席薄被,她许久都没有睡的这么好了,一夜无梦。
另一边,赵灵已经起来了,喝了杯清茶水,味道甘甜,他看着窗外明亮的晨光,没有说话,由着明媚的光亮铺洒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乐野推门进来说:“先生,秦国国君昨日薨逝了。”
赵灵把茶水放下问:“哪位秦公子继位?”
乐野说:“嬴渠”
赵灵依旧很平淡,道:“还是立嫡”
乐野跪坐在矮案旁,到了杯水说:“这新秦公未免太年轻了点,才十九,性子好像还很温润,听说楚军已在丹阳结兵,想必会趁此时机吞了秦国。”
赵灵道:“楚国不会由着魏国继续壮大,同样,魏国也不会坐看楚国独吞秦国,两国有灭秦之心,而无灭秦之力,又均恐天下指其贪,责其暴,难以成事。”
乐野很感慨,道:“想这秦国穆公之时也是一方霸主,现在却夹在楚魏两国之间,任由他们侵略蚕食,也真是可悲。”
赵灵平淡说:“国无长盛,自然亦无长衰。”
乐野说:“秦公年轻,还接手了秦国这么一个烂摊子,难办,听说手腕也不够雷厉,我看弄不好国灭身死。”
赵灵没有与这位年轻的秦公有过任何接触,不妄做评断,不过老秦公不是昏庸之辈,既然选择了这么一位温润年轻的公子,自然是有其用意的。
过了一会儿,赵灵问:“她呢?”
乐野说:“睡着呢,用我去把她叫醒?”
赵灵说:“不必了”
疱房里煮着米羹,乐野准备去取,起身拍拍衣上的灰尘,说:“先生就是惯她,以前先生从师鬼谷老先生时,天没亮就起来了,她倒好,日上三竿了还在睡。”
赵灵只是笑了笑。
魏姝起来时已经快到了正午,她饿了,肚子是在空的难受,这屋里没有铜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副衣冠不整发髻散乱的丑样子,她推门看见乐野,抿了抿嘴,张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饿了”
乐野上下瞟她,其实很想笑,她这幅样子邋遢极了,不过他还是板着脸,道:“起这么晚,还好意思吃,先去给先生把昨天誊的文章背了!”
魏姝在心里把乐野给骂了好几轮,却还是听话的去了。
赵灵乍一看她,也皱了皱眉,她那副邋遢样子,很难让人觉得她是个美人。
魏姝站在那,样子委屈极了,说:“我来给先生背文章。”
赵灵没说话,自然也没看他。
她就站在那里背,她不笨,脑子也很好使,一个字也不落的都背了。
正当时,乐野端着午膳进来,说:“正好一块吃吧。”
魏姝其实很不愿意和赵灵同桌,不过她没法子,只能一同坐下。
乐野很嫌弃道:“你把你头发梳好再吃!”
魏姝说:“我头发太长,没有铜镜,很难梳好。”
乐野叹了口气,不愿再理她。
魏姝吃的并不痛快,因为她只要和赵灵同时往一样吃食上下箸,乐野就会偷摸瞪她,很不痛快,但是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敢心里骂。
过了响午,她依旧跪坐在矮案旁誊抄文章。
抄完了,赵灵便给她讲这其中的意思,他其实其实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不过魏姝喜欢溜号,她眼睛是看着他的,魂却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赵灵一见她目光呆滞,就猜到了她在走神,他不发火,不生气,只是不说话了,然后屋里就会陷入沉寂。
等魏姝反应过来,赵灵平淡的道:“伸手”
魏姝就伸出手来,他取了一片木竹片,依旧平淡的道:“打几下?”
魏姝眨巴眼睛,含着水光讨好似的说:“先生开心就好”
赵灵没领她的讨好,啪叽一竹板,她的手心就红了,肿的老高,眼泪差点迸了出来。
赵灵说:“若再走神,明日不到天亮便叫乐野去唤你起床。”
魏姝恩了一声,手疼的抖,声音也抖。
她清楚的认识到,和赵灵讨好是没有用的,他不会买她的好,她只得乖乖的坐在那里背,丝毫不敢懈怠,跪坐的腿都麻了。
到了傍晚时,乐野进来了,很惊奇的与赵灵说:“先生,你猜怎么着了?”
赵灵没说话。
乐野自问自答道:“楚国从丹阳退兵了,楚国那老邻居越国趁着楚国发病秦国之时在楚东一连攻打十城,楚王吓坏了,立刻把驻扎在丹阳的楚军调回去了。”又道:“先生,您说巧不巧?秦国之危就这么让越国给解了”
赵灵道:“不巧”
魏姝有板有眼的背着手里的竹简,听到这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乐野瞟她一眼说:“小毛丫头背你的书,偷听什么!”
魏姝一本正经的说:“秦国和越国私下一定有往来盟约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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