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初停_待月成双【完结】(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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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明润仰头,晴空万里无云,那一群飞鸟早已不知飞到何方。

  师爷慢慢地喝完一杯茶,放下茶杯:“东家,还有些文书要处理,晚生先行告退。”

  苏明润收回视线,颔首:“去吧。”

  师爷站起来,通过回廊往后院书房走去。

  苏明润继续提起烧开的水,加入残余的茶叶里。

  子车族移居西北,为扩充人口补充粮食开垦了好些田地,第一年秋收,就是检验子车族迁入宁城举措取得成果的重要时节,宁城以及附近郡县的收成成了官府关注的重点,师爷提起此事,也表明章师爷对子车族隐约有期待。

  虽说,不是所有的期待都应得到回报,但苏明润总觉得,西北从一开始的兵荒马乱到一步步地走上正轨,这期待的回报一定要得到。

  因此,秋收祭神的日子,太守府里的一辆马车带着苏明润和田晖出了城。

  城郊风光甚好,秋高气爽,爽朗得让人心生凉意。

  沿路田里堆着大大小小的麦秸秆堆,百姓欢喜地收割着粮食,从雁谷县、左山县、长台县等县衙领地经过,苏明润常下车,四处问百姓今年的收成,百姓皆面有喜色,年初的慌乱不复,似乎迎来歌舞升平的好日子。

  税收、整理账册、监控来往贸易……秋收事务繁重,苏明润沉浸其中,逐渐将圣上还未任命西北郡县守将的事情忘却,黄副将依旧加紧对西北各地驻军的监控,在苏明润的授意下,子车弋阳也更多地关注附近各村落的日常大小事,俨然成为宁城新一任的百事通。

  时光流逝得太快。

  秋天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

  苏明润恍然大觉,圣上似乎无意定下西北新任守将,如此看来,入冬后,宁城会是平平静静地又度过一年。

  但时光又任性地在一些人身上流逝得特别慢。

  将军府的日子却过得特别慢、特别慢,一日三餐重复再重复,无趣的鸟纷纷从府上方逃过,日子从沙漏缝隙一点一滴地挤过去,姜流丹在等待书信的状态下度过一日又一日,思念也是一种伤痛,它慢慢地在心头上研磨着,像钝刀麻绳,揪心揪肺坚持着,却折服在思念对象的一举一动中,偶尔梦中闪现思念人的脸,岁月就不自觉地温馨起来。

  那人不知是瘦了还是胖了。

  还是喜欢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吗?

  姜流丹站在主堂前,嘴角含笑地看着练兵场。

  争念拿着一件外衣走到姜流丹身后:“姑娘,天凉。”

  姜流丹任着争念将衣服披到自己身上。

  她抬头看着天空。

  宁城已经准备入冬了。

  南部却一直未传回消息。

  太守府里的光秃秃的枝条借着东风使劲儿地嘚瑟着,苏明润和师爷在书房办公,忙里偷闲谈话时,苏明润实在忍不住气愤地冒出一句:“那臭小子该不会是死在那个旮旯里了吧?”

  师爷僵着脸不语。

  说“是”不合适,说“不是”,却无根据,还不如不答。

  据称,那场讨伐战进行得很艰难,南部雾障重重,湿气重,战役胶着,相互拖着双方的储备,寸土寸金,争得心力交瘁也不愿意放弃。

  从秋起,秋收,深秋……

  消息越来越少,渐臻于没,让人无限猜疑。

  可怕的谣言总是在黑暗中滋生。

  等待着的人要在重重谣言面前坚守自我信念委实不易。

  还记得一个月前,正是中秋时节,苏明润请姜流丹到府内用餐,月圆之夜,银光洒在院子里的月饼上,田晖窝在苏明润身旁小口小口地咬着月饼,姜流丹仰头望着月亮,淡然道:“他一定在想我。”

  语气笃定而神圣,有如此信念,也不怕甚谣言。

  苏明润终于稍稍放心。

  只是那清冷的月光带着某种深沉的孤寂意,照亮了苏明润年少记忆里的两小无猜。

  记忆中有一位永远离去的姑娘,脸庞神圣而美丽,每逢佳节,总忍不住想起若她还在,许是还可以共忆少年时,如今,可以一同怀念过去的人,已经少得不能再少。

  日子果然甚是寂寥。

  寂寥啊……

  ☆、彼之所求

  立冬,宁城的风已经开始呼啸起来,风嘶吼的声音像塞外的狼嚎一样,此起彼伏。

  天空和平日无异,蓝得平和深沉,像是隐藏着秘密而无波无浪的大海,仰头盯着天空看许久,想要看穿平静蓝外表的内里,却一如既往地什么都看不清楚,在天上徜徉的飞鸟已经没了身影,死寂的天空,正在面临着即将到来酷寒考验。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还要冷。

  章师爷握笔的手都冻僵,他提笔写下几个字就忍不住停笔搓手取暖,苏明润见状,连忙命人在书房内多加一个暖炉。

  子车弋阳、小路、小桥、田晖……齐齐挤在书房里,还有闲得无事拿着刺绣女工活儿到太守府消磨时间的姜流丹,七个人挤在狭窄的书房里,呼吸间为彼此增添了温暖。

  庭院空寂,等待着雪的降临。

  雪未至,书信到了。

  小宋拿着信欢天喜地地跑进书房,书房门刚打开,就带来一阵冷风,冷得房中的人一哆嗦。

  姜流丹手中的针刺入指腹,豆大的血珠不断地壮大,滴落在绣帕的梅花上,姜流丹指腹捻搓,揉了揉手指,抬头看小宋,神情显得很镇定:“何事?”

  小桥见到了姜流丹手上的伤口,连忙跑到一旁的柜子里翻金创药。

  田晖平日里在书房玩耍,偶尔不小心就磕到尖锐的桌椅角,为此,小桥特地在柜子里备一瓶金创药,小桥蹲在柜子前,刚翻出药,就听到小宋兴奋得语无伦次道:“信将来……不,将军来信了!”

  姜流丹手指颤抖,她低头看看绣帕上被血染红的梅花,良久,才慢慢地抬头,眼角染上红意,她的语气依旧平静:“给我看看。”

  小宋连忙双手呈上信件。

  苏明润一众人均眼巴巴地盯着姜流丹,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轻轻地展开信件,指尖颤抖,信件微动,她脸上渐露喜色,随后又紧锁眉头,再渐渐地,恢复往日的平和神情。

  小桥拿着金创药上前,弯腰给姜流丹涂在手指上,并在她指腹间包上一重纱布。

  姜流丹看着手指,笑道:“不必如此麻烦。”

  小桥温和笑了笑,不语。

  苏明润问:“沈昭武可是已经凯旋回京?”

  姜流丹惊讶地看向苏明润,她将信递给苏明润,点头,道:“正是,南部退兵求和,已收复两座城池。”

  苏明润接过信,利索地抖开信纸。

  信纸是出自京师云锦堂的纸张,有着独特的钩纹标志,摸着很是平滑,书写更是流畅,连墨,似乎都泛着京师的味道。

  战事已毕,回京述职,春节前回宁城。

  寥寥数字能概括的事件,掩饰不掉字句间的情绪浮沉,写者读者,心境心情各不相同。

  苏明润平缓地呼出一口浊气,数月的担忧尽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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