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子车弋阳慢慢地弯腰,随即,“啪!”他那厚重的身躯砸到清晨还有些微潮湿的泥土上。
临昏迷时,听到铺天盖地的喧闹声在耳边回旋。
似乎是要将毕生听过的所有话都重复一遍。
让人烦躁得心慌意乱。
“姜弋阳,醒醒!你一定要带着族人走出去!”那是父亲的声音。
“首领,醒醒!王已经放弃我们了!”那是族人的声音。
“弋阳,醒醒,我们一家就只剩下你了。”那是母亲的声音。
“哥,你醒过来吧,我是不是,再也等不到你醒来?”那是妹妹的声音。
……
各种声音齐齐涌来,脑袋压迫得难受。
撕心裂肺,头都要开始炸裂开来。
“子车弋阳,醒醒,大夫说你这阵子应该可以醒过来……”
这是……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子车弋阳用力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似乎被封住了,努力挣扎都挣脱不开。
“你若是死了,你的族人我也管不了。”
那是宣行的声音。
“如果……我没死呢?”暗哑的声音出口,子车弋阳缓缓睁眼,虚弱地看着宣行。
劫后余生的感觉,不能太好。
宣行扯扯嘴角,低头看着半死不活的子车弋阳,乌黑的眼珠定定地刻入子车弋阳的眸中:“那我帮你。”
子车弋阳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这次睁眼,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
宣行站起来,俯视子车弋阳,沉声道:“那就快点好起来吧。”
子车弋阳不语,他疲倦地闭上眼睛,一旁的大夫连忙上前为子车弋阳把脉。
总算醒过来了……
现在看来,他是不会轻易死去的。宣行看着子车弋阳陷入昏睡,转身出门。
田晖扒拉着门框,正探头往里张望。
宣行刚伸手,那颗小脑袋立马缩回去,片刻,又探出来。
宣行走出门,牵起田晖的手,一大一小在回廊上走着。
苏明润站在回廊拐弯处,背着手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花。
入定的神色,活脱脱和回廊边的柱子一样。
宣行停住脚步,转身抱起田晖。
苏明润转头看过来,他向宣行伸手,想要接过田晖。
宣行摇头:“沈将军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苏明润淡然道:“他倒不会出意外,身经百战早练就刀枪不入之身,苦了跟在他身边的人。”
宣行叹息:“若非赵都尉及时赶到,他们现在早就葬身刺客手中,现在连沈将军都知道太守府的龌蹉,师兄,要稳定子车弋阳,你不能继续沉默下去。”
苏明润神情黯淡:“犹记当日,我到宁城的时候,正是下雨天,山路难行,从倾盆大雨走到彩虹初出,再到阳光明媚,艳阳当空……”
宣行毫不客气地打断苏明润:“不止你,背井离乡的子车一族,是从绝望的深渊里走出来的,他们不会轻易信任他人,也很难原谅别人,你们之间能谈的,只有利。”
苏明润默然,再次伸手,作势要抱过田晖。
宣行后退一步,苏明润双手落空,疑惑地看着宣行。
宣行轻摇头,笑道:“师兄身系要务,田晖就暂由我照顾吧!”
苏明润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宣行加深笑意,眼角随着弯起:“你都自顾不暇,就别连累田晖。”
苏明润僵着脸。
意识到自己开的玩笑太过,宣行稍稍敛起笑容,道:“你的当务之急是稳定宁城。”
苏明润脸色稍和缓。
宣行看着田晖道:“这两日,就由这孩子带我熟悉宁城。”
苏明润反唇相讥:“你到了宁城大半月,难道还会对宁城陌生?”
宣行淡然道:“这大半月都吊在子车弋阳身上,自然没时间了解宁城。”
苏明润噎住。
宣行抱着田晖转身就走,在前面台阶处走下回廊,绕过小院子,径直穿过小门,经过前院,出太守府门。
平常繁华的宁城就像突然有心事的小青年一样,闷闷不乐。
两桩未查明真相的大案,积压在百姓心头。
宣行抱着宣行在街上闲逛,这个看看那个摸摸,却什么都不买,路旁的小贩居然也不窝火,只是很淡然地暼宣行几眼。
在冰糖葫芦摊前,宣行终于掏出两个铜板,从小贩手中接过一根冰糖葫芦递给田晖。
田晖默默地吃着。
这一路上,宣行表现得像是初入宁城的黄毛小子,看什么都新鲜,路人纷纷对宣行投上好奇的视线,也只是看一眼就移开,宣行穿街过巷,环顾四周,第三次在街角转角处,入了西城区。
他在路上慢慢地踱着,不经意地扫向旁边人家的大门。
随后脚步挪到了云梦宫的据点小院。
宣行推门,门从里面插上了门闩,宣行稍用力,门纹丝不动,倒是门内的阿三听到响声赶来开门。
“吱呀”一声,门内门外的人打个照面。
乍一见到小小的田晖,阿三愣了愣。
宣行面无表情地抱着田晖进门。
阿三连忙退到一旁让宣行进门,随后看了看安静无人的巷子,关门。
宣行将田晖放下来,他牵起田晖的手朝院子旁的小花坛走去,花坛里的花已经枯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颓然而无力。
花坛旁的一棵树下,摆着掉漆的木椅木桌,明显是屋内淘汰的弃置品。
这弃置品擦得闪闪发亮,看得出是平日里常用的。
宣行抱起田晖,将他抱上靠背椅。
安置好田晖后,宣行则坐在一旁的长条板凳上。
阿五提着茶壶从屋子里走出来,他见到田晖,眼睛瞪得滚圆,愣住了。
宣行看阿五一眼,收回视线投到阿三身上,直接问:“说吧,查到什么了?”
阿三犹豫不决地看看田晖,又看看宣行。
宣行沉声道:“事关他的父母,他也应该听听。”
阿三面上的为难表情稍褪,他眼睛流露出不忍,低头,将情绪掩藏,道:“是外来的杀手,阿五在调查异居灭门案使用的刀具时发现,那种刀具都是铁匠阿吉打造。这阿吉,就是城南阿春客栈的那个受害者阿吉,前几日,阿五去看阿吉的妻子,她妻子说起,几个月前,太守府一位大人曾带着一汉子来向阿吉大量购置刀具,那汉子长着浓密的络腮胡,腰间佩刀,看起来凶神恶煞,不像西北当地百姓。我和阿五都认为,去年应是有一批人随着降民大潮进入西北,这些人行事神秘,组织有序,我们目前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何人,只知道,他们的刀法狠厉、血腥,和太守府有联系。”
宣行转头看向田晖。
田晖的小手紧紧地攥着那根吃完冰糖葫芦的棒子,出神地盯着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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