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丹有难言之隐。
宣行怀疑来历不明之人。
如此一来,就衍生了各种无礼猜测。
失去太阳的街道慢慢地沉寂下来。
沈昭武一拍马,马在宽阔无人的街道上飞奔起来。
既然那么多人都在担心着宁城,那么,宁城定会很快恢复平静,刺客堂又如何?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沈昭武想着。
☆、故友来兮
黑夜大张旗鼓地到来,在每一寸大地留下猖狂的印记,慢慢地,整座城沉浸在黑暗中。
沈昭武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府上已点灯。
门前灯笼泛着黯淡的灯光,将黑暗烧出光亮的空洞,驱散着无知的恐惧。
负责守夜的守卫见将军回来,连忙拉响门环,阿福开门。
沈昭武将马缰绳递给小宋,他走上台阶,绕过影壁,隔着偌大的练武场,就看到主堂前的台阶上蜷缩着一个小身影,姜流丹脚边放着一盏四方小灯笼,照亮靛青的裙裾。
听到脚步声,姜流丹抬头,影影绰绰的光芒,照着她苍白的脸,沈昭武心下叹气,他走到姜流丹面前,似是怕惊扰这宁静的氛围,声音不由得压低道:“你曾说过,有话要与我说。”
姜流丹怔愣,想起郊外遇袭昏迷前的话语,脸色越发白了,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我想说的是,是,到宁城那么久,我还未去过宁城有名的芙蓉楼……我今日下午已经去过。”
她不适合撒谎。
沈昭武静静地看着姜流丹。
姜流丹紧张兮兮地盯着沈昭武,神情和听候发落的囚犯极为相似。
许久,沈昭武弯腰拿起地上的灯笼,温柔道:“去休息吧,你身上的伤还未全好。”
姜流丹不安地暼沈昭武一眼,低声道:“好。”
站在姜流丹身后不远处的遥遥忍不住提醒:“将军,姑娘还未用晚饭。”
沈昭武皱眉:“厨房未准备么?”
遥遥垂头:“姑娘说要等将军。”
沈昭武微愣,看一眼姜流丹,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柔化了黑夜的阴影,自头发至指尖,洋溢着掩饰不掉怜惜,他手指微动,轻声道:“吩咐厨房送上来。”
遥遥应“是”,转身快步朝厨房而去。
姜流丹呆呆地看着遥遥走远,欲言又止。
沈昭武看了看姜流丹,伸出手牵起姜流丹,两人携手一前一后地走向偏堂。
姜流丹安静地看着沈昭武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还好,没哭出来。
蜡烛在灯架上安静地燃烧着,透而薄的陶瓷小灯罩子,照出灯火通明的偏堂,丫鬟勤快地来回,堂中央桌上陆续摆上温热的饭菜,姜流丹坐在沈昭武左手旁,拿着筷箸,久久不动。
沈昭武夹起一块鹅肉放到姜流丹碗中:“这是大厨的拿手好菜,只添加油盐酱三味,但烹制这道菜就要花费近两个时辰。”
姜流丹夹起肉放进嘴中,浓郁的香味在味蕾中绽放开来,鹅肉嫩滑酱汁味足,入口即化,满嘴惊喜,姜流丹欣喜地看向沈昭武。
沈昭武笑了笑,伸手取过汤碗,勺一碗汤放到姜流丹面前,他定定地看着冒着轻烟的暖汤,许久,他拿起自己碗旁的筷箸,似不经意道:“今日宣行和我提起刺客堂,异居灭门案,似乎出自刺客堂之手。”
姜流丹茫然地看向沈昭武,表情不含丝毫惊慌,倒是有些好奇:“刺客堂?”
沈昭武认真审视姜流丹的表情,不放过她神情的细微变化,沉声问:“你不知刺客堂吗?”
姜流丹瘪嘴,摇头:“不甚清楚。”
沈昭武暗自松出一口气,笑容在脸上缓缓绽放:“不知道也好,是一个专惹事生非的江湖组织。”
姜流丹看着汤碗上飘扬的热气,不解:“刺客堂为何要灭了异居?”
沈昭武漫不经心道:“许是因为江湖恩怨。”
姜流丹顿了顿,发自内心地叹气:“可惜了小田晖。”
沈昭武不语。
夜在沉默中越发深沉,堂内的灯火在主人用餐完毕后被吹灭了好几处,微弱的灯光在夜晚这黑暗巨兽面前甚是孤独,房间的灯火渐渐地黯淡下去,只有回廊内悬挂的灯笼还在静静地燃烧,孤独地等待着太阳的援助。
这是与平时相同的夜晚。
一样过得很快,人们闭眼睡了一觉。
黑夜就悄无声息地被光明挤走。
天光眷顾人间,鸡鸣狗吠声唤醒了宁城。
东城门刚打开,一对夫妇就随着人流经过重重盘查,进入了宁城。
马蹄声惊醒路边的小摊,声音一路辗转到城西一条小巷子内。
山明敲着院门,还在沉睡的人家甚是迟钝。
院门响了许久,阿三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嘀咕咒骂着一大早扰人清梦的人,他满脸困倦地从房间走出来,在院子里一边披褂子一边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拖沓的脚步声惊醒里锁在笼子里的鸡鸭,家禽纷纷叫嚷着要自由,正闹得不可开交。
阿三被吵得烦了,回头对笼子里的鸡鸭喷一声:“别吵!”
听不懂人话的家禽依旧叫嚣着要自由。
阿三气冲冲地放下门闩,拉开门的同时怒视门外人。
山明南纱猝不及防地被瞪个正着。
南纱顿了顿,掏出袖子里的常梦令递上去,她看向院内,道:“我们来找宣行先生。”
被常梦令晃得眼前一花,紧接着瞌睡虫被吓得惊慌四逃,阿三腿一软,径直跪倒:“宫,宫主?”
南纱微愣。
还是山明反应快,架起阿三往院里一闪,南纱尾随,转身顺手关了门。
此时正当清晨,巷子里的人家还未醒来,阿三这番举动没有旁人看到。
南纱看着吓得不轻的阿三,皱眉反驳:“我不是宫主。”
山明放开阿三,阿三径直跪倒在地:“小,小人收到来信,信中提到宫主会和山明先生一同来宁城,宫主身上带着常梦令,吩咐我等好生招待。”
南纱翻了个白眼,不知是着墨还是常梦宫主的恶作剧。
云梦宫本来就是个奇葩云集之处,常梦宫主心内抗拒工作总想要一走了之,而整座云梦宫都反对常梦宫主的自作主张,先生们常常声泪俱下地控诉常梦的不负责任,常梦无奈,折中想出个继任宫主的办法,常对宫内先生侍女称南纱才是真正的宫主,一开始先生们还有些惊讶,渐渐地就都接受了。
然而,纵使云梦宫并存两位宫主,这两位宫主均不能随意撂担子走人,对外宣称也只有一位,大伙儿全都未问过南纱的意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若非山明是云梦宫的教习先生,南纱早就和云梦宫一刀两断了。
南纱头疼地扶额,叹气,无奈道:“算了,你起来,宣行呢?还有……田晖呢?”
阿三挣扎地想要站起,无奈脚软得厉害,站了两次均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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