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明看着宣行,劝道:“你应早日回云梦宫,要不你的学生该准备纷纷离开云梦宫外出云游顺便寻找先生了。”
宣行瞪向山明:“好端端的清晨说什么惊悚故事!”
山明笑了笑,不语。
四人两马一同走出巷子,往东城门而去。
清晨的街道潮湿而安静,抬头远远望去,能看到远处城门上笼罩着淡红的薄云,左手边的霞光甚是浓烈,太阳快要破云而出。
南纱看向子车弋阳,问:“这西北郡城,和北境相比如何?”
子车弋阳毫无顾忌道:“都是地广人稀,排斥外族,不同的是风俗文化各有特色。”
南纱颔首,温和道:“磨合期总是相当痛苦,真希望你们能和这片土地真正地融为一体。”
子车弋阳转头回视南纱,笑道:“承夫人贵言。”
南纱看向路两旁,回忆道:“我初次来到宁城时,这座城还没那么多人,也没这么热闹。那时,百姓安居乐业,纵使城外偶有小战,大家对沈将军的信心很足,生活平和而安详。”
子车弋阳认真地听着。
南纱又道:“前两年战乱不断,大家都伤了元气,苏太守和沈将军是有心让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要不,这一年内,不会如此鞠躬尽瘁,不敢轻易休息。”
子车弋阳惊讶地看着南纱的侧脸,想了想,点头。
山明看向宣行:“乐秋到了百尺山,听闻着墨也要来看可析,若着墨离开云梦宫,宫主定然不会留在宫中,你准备何时回去?”
宣行目视前路:“这两日就会出发,我在宁城的事也了了,弋阳兄,兴许两日后你也要为我送行了。”
子车弋阳看着三人:“你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一直都在路上奔波,不累么?”
南纱微顿,诧异地看向子车弋阳。
子车弋阳顿了顿,继续问:“我听闻中原武林人喜欢自由,走南闯北从不停歇,一生都在路上不得停,就像我们从前那些征战草原的先祖,后来是因为太累了,才定居,有了我们这些部落族群。”
四人在城门外停下,南纱笑着道:“一开始我还认为,被锁在一座城内是一种悲哀,没想到在你们眼中,我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悲哀。”
子车弋阳连忙摆手,纠正道:“我没说悲哀。”
南纱很是理解地点头:“我们眼中的风景不同,必定要走的路不同,偶尔自然也是累的。像是百姓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得久了突然想要不顾一切地离家出走一样。说起来,我也曾想过安稳地生活,后来发现,于我而言,行不通。”
宣行补充道:“是于我们而言,都行不通。”
山明抬手,拍了拍宣行的肩膀道:“我们先行一步。”
子车弋阳拱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马蹄声渐去,人影渐远。
子车弋阳站在宣行一旁,突然道:“你过两日离开,不和今日出发一样么?为何还拖这一两日?”
宣行懒洋洋地伸展身体,慢悠悠地打个哈欠,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子车弋阳不再问。
宣行站在城门外停顿片刻,直接往郊外走去。
子车弋阳诧异,跟在宣行身后问:“你去哪里?”
宣行不回答,子车弋阳站在原地张望,见到宣行快要走远,这才追上去,再次问:“你要去何处?”
宣行看着路旁杂草也不生长的沙土,淡然道:“四处走走。”
子车弋阳顺着宣行的目光四处张望,他道:“这附近有一处村落,往前面的岔道拐弯就可以进去。”
宣行回头看子车弋阳一眼,随后收起视线,看着前路漫不经心问:“莫非你就住在这村子内?”
子车弋阳微摇头:“我住得更近宁城,但我的族人四处分散,我曾想拜访他们,了解了方位和道路,因此对这附近熟悉些。”
宣行颔首,不语。
背井离乡的子车族,比安居乐业的百姓,活得更加艰难。
☆、过去已逝
清晨的风还轻轻柔柔地吹着,太阳已经渐渐地爬上云端,柔和的光线给云层的边沿镀上华丽的金光,在广阔的荒地上,偶尔的灌木丛显得难能可贵。
宣行和子车弋阳两人在大道走着,走到岔道时往右拐去,路旁长着三三两两颓败的草,逐渐走近一座村庄,路旁的衰败杂草被清理干净,光秃秃的路面,种着稀稀疏疏的树木,树木后,就是村子的入口,再往里走,能看到孩童在相互追逐嬉戏。
宣行继续往里走,见宣行熟门熟路地带路,子车弋阳的疑惑越来越明显,好几次都想问却见宣行板着脸,问题一时被堵在喉间。
宣行刚走进村子里,就有一位村民朝宣行走来,粗壮的大汉满脸戒备地打量这两位不速之客,警戒问:“你们找谁?”
宣行回头看子车弋阳,子车弋阳懵住了,许久,他回看宣行一眼,迟疑道:“我妹子……”
不远处的正坐在摇筛子的粗布大婶闻声望过来,见到子车弋阳的背影后,她惊喜地站起来,一边用衣服擦着双手一边朝子车弋阳走来:“是,是族长吗?”
子车弋阳转头。
大婶憨厚笑道:“果真是,是……”
子车弋阳顿时兴奋地冲上前,握住大婶的手,道:“妹子果然住在这里,最近过得可好?”
“妹子”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浮现几许不好意思的笑意,她低垂眉眼,连声道:“好,好,许久不见族长,都不知其他兄弟姊妹现在如何了……”
子车弋阳“嘿嘿”地傻笑着,和妹子闲话家常,问些日常用度之类的话,趁着村民的注意力都被子车弋阳吸引过去,宣行悄然避开人群,朝村落内部走去。
走到村子深处,绕过几座平顶房子,眼前是一排树木,树木另一侧,窄小的河流环抱着偌大的田地,一座小房子伫立在田地边上,像是农田守护者,静默地守候着地里生长的农作物。
宣行伫立树旁,一个小孩抱着风筝从平顶小房子里走出来。
无风的天气,风筝挣扎着,无论小孩如何快跑都飞不上天空。
徒劳许久,小孩颓然地抱着风筝,突然间,他发现宣行,便停下来,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宣行。宣行向他招手,他慢慢地走近宣行,杂乱的头发还藏着几根稻草,身上衣服缝补得看不清原样,宣行弯腰,伸手,小孩的视线追逐着宣行的手部动作。
宣行的手停在小孩头发上,拿走几根稻草,问:“你叫何名?”
小孩看着宣行手中的稻草,说:“阿吉,我叫阿吉。”
宣行嘴角微动,轻声道:“你爹也叫阿吉。”
阿吉诧异地睁大眼睛:“你认识我爹?”
宣行笑了笑,温声道:“认识,是一位了不起的刀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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