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推着头顶上厚重的云不断变幻起伏,如马状的流云在晴空中奔跑。
闲言像是有脚一样,半遮半掩地跑遍宁城。
城西门前一位子车族的姑娘挥剑断当地男子一臂的可怕消息在百姓嘴中几经辗转,早就变了模样,三两成群的百姓或聚在茶楼,或聚在浓荫树下,都在谈论着这桩可怕的断手案。
人们争相寻着当日城门前围观的百姓,细细追问事件的各种细节,再添油加醋,流言便长起翅膀迎风吹起,想起苏明润的低调结案,反而更引人不满,偏颇的评论随处点火,热热闹闹地燃起百姓心中的慷慨大义起来。
沈昭武不过在城中绕一圈,就感觉到宁城的骚乱。
将军身边的随从手下被百姓们扯着拉家常。
军民气氛古怪而炙热。
苏明润的府邸也不曾清净。
太守府外或坐或站着一些人,当地百姓与降民都想知道城西门前的案件进度,无奈门前站岗的衙差一问三不知,闲着的百姓就在门外静候苏明润出现。
许是闲得慌了,这群人开始相互攻击。
城中百姓认为,胆敢伤害本地百姓的姜流丹定然不能轻饶;而子车族降民则认为,这才刚迁往这片土地,就被欺负,若重惩姜流丹,那么宁城的官都是些该被抽筋剥骨的坏官。
第四日,案件持续发酵,太守府门外热络地询问案件进展的百姓越来越多,捕快头子赵玉一时乱了方寸,向太守提出驱逐百姓的主意,被苏明润一口否决,碰了块硬石头,赵玉心中难免不忿。
一路从书房走回前院遇见小路,赵玉停下脚步。
小路站在回廊内,蔫了吧唧地对赵玉道:“只怕照这么发展下去,府内的仆从小厮都会因为掌握第一手资料而身价暴涨啊。”
赵玉一手按刀,语气很是不满:“可惜苏大人不同意驱逐他们。”
小路苦着脸:“我因是自小跟着少爷,从京师一路跟到宁城,不能像其他侍从那样可随意透露府中消息,只怕现在,我的身价远在其他仆从之下。”
赵玉:“……”
小路转头看赵玉,整座太守府中,赵玉是长得最寒碜的,白占了一个好名字,他年纪不大却长得一脸痘痘,脸上的红疙瘩看得人心底发慌,但难得是个老实人,也因为老实而被小路引为知交,时不时倾泻一些心理垃圾。
小路轻声问:“赵大哥,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向少爷吹吹耳边风?”
赵玉木讷地点头:“也好,也好。”
小路转身,小跑着往后院冲去。
东院,回廊遮出大片阴影。
苏明润就坐在这阴影下喝茶,小路匆匆跑来:“少爷,门外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了。”
苏明润摆摆手:“由他们去。”
小路欢快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住,他瘪瘪嘴,沮丧退下。
府内平静无波,侍从无端揣测。
将军府内。
遥遥站在姜流丹房门前,盯着房门前摆放着的花花草草发呆。
姜流丹开门,见到遥遥时微愣。
遥遥回头,恭敬地向姜流丹行礼。
姜流丹摆手,问:“你怎么候在这里?”
遥遥僵着脸,回道:“陈管家差我伺候姑娘,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姜流丹愣了愣,不自在地别开脸,语气平淡无波:“陪我到院子里走走?”
遥遥忙不迭点头,带着姜流丹往外走。
将军府的小花园和沈昭武的人一样无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草就像军中站岗的士兵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样式,修不出精致的模样,实在让人没兴趣再多看。
姜流丹坐在花圃旁的石凳上,遥遥站到姜流丹身旁。
姜流丹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你也坐。”
遥遥摇头:“奴婢站着就好。”
姜流丹顿时无语。
一阵风吹过花圃,那整整齐齐的花草随风东倒西歪。
姜流丹轻声问:“遥遥,这府里,究竟守着多少人?”
遥遥微怔。
姜流丹似感慨道:“平日里看着这将军府出入来往的人挺多的,府内戒备森严,不知这样一座府邸,到底要安排多少人手呢……”
遥遥低头,轻声道:“姑娘怎想要问这些?”
姜流丹抬头,静静地看着遥遥,见遥遥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她笑了笑,不语。
遥遥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道:“这府里的防守安排,奴婢也不懂,只不过每日要换守五六回吧……早晨厨娘们出门采购时,后院大哥会放松些。”
姜流丹颔首,若有所思。
遥遥瞟姜流丹一眼,自知不应逾矩,却还是忍不住惴惴问:“姜姑娘,你真的曾在西城门断人一臂吗?”
姜流丹诧异,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好奇:“你也知道了?”
遥遥顿时心里一凉,回想起厨娘们的话语,惊慌得额头渗出了汗珠,她颤抖着问:“为何?”
姜流丹黑着脸,很是嫌恶:“那人在城门外对我动手动脚,也不看姑奶奶是什么人,举止浪荡出言轻佻,不受点儿教训就不知天高地厚!”
遥遥愣住了,心里的那点儿惊慌很快就消失。
许久,遥遥盯着姜流丹,竟有些向往道:“姑娘有江湖豪气,甚是厉害。”
乍一听到遥遥的赞许,姜流丹愣住了,自那日冲动之下断男子一臂,感觉整座宁城都对自己有敌意,没想到,这位小丫鬟是位有趣人。
姜流丹抬起手,手心向上,她看着手掌中的纹路,感叹道:“我还以为,宁城不会有人站在我这边。”
遥遥皱眉:“姑娘这话太果断了。”
姜流丹笑了笑,不语,她正看着回廊。
回廊上,老陈和小宋一前一后正走着。
离得远,姜流丹听不到两人是否正坐在谈话。
姜流丹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看着修剪得很是无趣的花草。
回廊里。
老陈叹气:“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排啊,将军不发话,这姜姑娘就还是府中的客人。”
小宋摇头:“苏太守下令将她押到府里,难道不是将她作为奴婢发配么?”
老陈黑着脸,回头扫小宋一眼:“谁家敢亏待这么一个动不动就断人一臂的奴婢啊?”
小宋明显一顿。
果然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
小宋皱着脸。
老陈又道:“城门前那男子,也忒色胆包天,若是这位姜姑娘没折腾出什么事,由她去吧,将军不会过问的。”
小宋不语。
老陈则好奇地审视小宋:“你这回,是替谁做说客,要严惩姜姑娘呢?”
小宋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支支吾吾:“就,就几个城里百姓,想问问这狠厉的姑娘是不是被罚狠……”
老陈叹气,苦口婆心:“你也别掺和这些对峙,被将军知道,准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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