鞫容淡淡“嗯”了一声,接来弯弓,手中把玩,漫不经心的样儿,可惹急了那小丫头,忍不住追问道:“娘娘可再三叮嘱了!大人,三日之内,可否成事?”
“回去转告你家主子,”鞫容绷拉弓弦,瞄准了那小丫头弹弦一声,“只要本仙的喉头不钉上一支利箭,三日之内,准误不了事!”
“大人莫要误会,这弓上未搭利箭,伤不了您!”小丫头急忙解释,“娘娘送这份薄礼,是要提醒尊上切莫大意,您夺了那人的心头肉,偏偏那人还是个记仇的小心眼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可得多加小心了!”
“错!”鞫容竖起一指,在小丫头眼前摇了摇,“本仙夺的正是那人手中最利的一支箭,你家主子该把这弓送给那人!失了箭,空对着一柄弓,他还有何能耐与本仙较劲?”
“这……”
娘娘还真没料错,这癫狂气焰又涨,又开始狂妄自大了!小丫头暗自犯嘀咕,却不敢多言,假惺惺谄媚夸赞了几句:“大人所言极是!”得了鞫容允诺:三日内,事必成!她这才吃下定心丸,匆匆离开。
鞫容独处厢房,手中仍把玩着那柄弯弓,却未将贵妃蓥娘交代的事,搁在心上,只是烦忧着:该如何驯服小狼儿,让他变得如正常人那般,收敛起凶野如狼的野性,逐渐变成自个想要的模样!
八年前,他只身赴京为了扬名立万、谋一官半职,亲手酿成屠村血案;八年间,他的官衔虽未升迁,却也得了个号令天下道观的天机尊上之荣,扬眉吐气;八年后,他亲口预言的“天谕”,竟落到了天机观中,倘若预言能成真……
天机尊上、癫狂道人——他鞫容的威名,震动宇内,指日可待!
此等大业,从祖师爷开宗立派至今,何人能超越?
鞫容心中这几近癫狂的执念,已缠入骨髓,他想要利用这所谓的“天谕”,来完成穷其一生所追求的“大业”——撼动帝座、让匡宗应了那所谓的“天命”,从而令自己青史留名!成就传奇人生,千秋万代受人景仰!
流、芳、千、古!
只是——
“天谕”虽已现身,但这狼孩如若无法变成正常人,只能是李炽麾下刺客,有勇而无谋,暗地里搞些行刺暗杀的小动作,即便将来能刺杀匡宗,功劳却被李炽所占,作为刺客,他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站到人前来,不论成败,都不会有人知晓“天谕”的存在,又如何能受鞫容利用,助他完成大业?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放迷烟
夜深人静时,鞫容仍在灯下费神思索,忽又唤了守夜的弟子进房来,让他们速去布置神坛,帮着打点贵妃蓥娘所交代的事,自个则走出厢房,又去了一趟三清殿。
大殿上掌灯,光线通明。
铁笼中的狼孩蜷伏在角落阴影里,眸子闪着幽光。鞫容还未入殿,狼孩就敏锐地觉察到了,目光转向殿门处。
随着轻捷的步履响动,当鞫容踏进大殿,手中持了那柄弯弓,一步步靠近铁笼时,狼孩骤然站起,眸光发亮,直勾勾地盯住了鞫容手中那柄弯弓。
“怎么?想要这弓?”
瞧这小狼儿对着一柄弓,垂涎三尺的模样,鞫容心头一动,晃一晃手中弯弓,欲擒故纵:“你若能答我一句,这弓,就是你的了!”
狼孩似能洞悉他的意图,瞅了瞅那柄弯弓,眸光转向他时,猝然开口道:“……要!”
无量天尊!祖师爷显灵!小狼儿居然开口说话了?真真开口说话了!
鞫容顿时心花怒放,头脑一热,不假思索地将弯弓递进了铁笼子,迭声呼道:“乖孩子!真乖!再笑一个给本仙瞧瞧!”
笑,能化解敌意,卸下防备之心,令人倍感亲近,故而,鞫容面对着小狼儿,已足足笑了数日,笑得腮帮子都泛了酸,还讨不得好,偏偏这弯弓一来,竟抓搔到了小狼儿的痒处,鞫容喜出望外,心切切的,想讨回个笑脸来。
岂料,弯弓一递进铁笼,狼孩闪电般伸手,一把抓住,牢牢攥进手里,就蹲在笼中,张开弓,绷一绷弓弦,独自玩耍得不亦乐乎,将鞫容彻底冷落在旁,不加理睬。
“饮水不忘凿井人,你、你……”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奶就忘了娘!鞫容满脸怨妇状,哀怨地瞅着笼中小狼儿,“笑一个又有何妨?”得,没人搭理他,真真是自讨无趣!
摇头叹气,鞫容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即便将那柄弯弓留在狼孩手中,也没有丝毫顾虑——没有箭,徒留一柄弓,又有何用?
鞫容转身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将整个背部暴露在狼孩眼前!这个举动,极其危险,他却浑然不觉,仍一步步移向殿门口。
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却听殿内“喀嚓”一声响,像是摆设香烛的木头框架被人徒手掰动,那一声脆响入耳,他顿时警觉,猝然转身回望。
在丛林中、草原上,遭遇野狼时,如果不幸背对了野狼,又遭狼爪搭肩,万万不可转身回望,将咽喉要害暴露在狼牙咬噬的范围,——鞫容显然是忘了这性命攸关的戒律,在他转身回望的一刹那,一道劲疾风声“咻”然而至!
一点黑影擦着他的颈项,飞射过去,“哚”一声,钉入门框。
鞫容脖子一僵,惊出了一身冷汗,骇然看到——铁笼之中,狼孩徒手掰下笼边香烛木架上一根木条,搭于弯弓,绷弦满弓,照着他的颈项,擦边儿射出木条,竟将那根木条生生射入门框。
若射得准些,眼下的他,焉有命在?
狼孩故意不射准这一“箭”,难道是……
鞫容瞠目结舌地看到:铁笼中那小狼儿,竟然真个冲他翘唇一笑,乌溜溜的眸中,几分戏谑,在他骇然震愣之时,又探手在铁栅栏外,掰得烛架上的木条儿,搭于弓弦,开弓绷弦如望月状,遥遥指向他!
猎手被猎物耍,人被“狼”耍,那是什么滋味?鞫容切身体会到了,在狼孩冲他一笑,笑得他心惊肉跳时,利“箭”射来,擦着他的天灵盖飞掠而过,擦掉了他一块头皮,惊得他抱头急蹿出去。
平生头一遭,逃得如此狼狈不堪!
“来人、快来人——!”
仓皇一唤,唤得门徒匆匆赶来,鞫容指着三清殿,急急吩咐:“快!将此殿所有门窗,统统关上!”
“尊、尊上,您没事吧?”
焱戎果有先见之明,手中拎来药箱,又急忙为师尊上药。
其余弟子从命,关锁了大殿所有的门窗,而后,傻愣愣地看着尊上,不知发生了何事。
头上破皮处止住了血,鞫容在殿门外来回踱步,猝然开口道:“放迷烟!”
众弟子一愣,却不敢多问,当真找了吹管,搬来炉子,将炉中燃出的迷烟,严丝合缝地引入吹管,往雕花门格子上刺破个小洞,导入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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