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异族女人这般轻佻,又扬言要阉了弃轩,我大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致支单于一抬眼,向左右喝道:“将这人推出去,斩了。”
立即有武士过来,将我提起。
“等等,先别杀他。”弃轩喝道,用一种命令的口吻。
郅支单于听了大怒:“这里哪会有你一个奴隶说话的份,来人,割下他的舌头喂狗。”
弃轩冷笑,道:“你错了,我不是奴隶,我有这世上最尊贵的血统。”
“什么血统,狼和马□□生出的杂种?”一群匈奴大笑。
弃轩面色如常,道:“我是大汉皇室的子弟。”
“怎么证明?”郅支单于来了兴趣,身子前倾道。
弃轩道:“叫你曾经送到长安的那个儿子驹于利受过来就行,他见过我。”
不多时,一个高个子的青年男子进了大帐,大踏步走到正中央,单手放在胸前,弯腰对郅支单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阴谋家淮阳王
郅支单于一见驹于利受就一脸嫌弃,看得出,他很不喜欢这个儿子。驹于利受不待他询问,眼光早已转到弃轩身上,满脸讶色。
“淮阳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弃轩柔声道:“来看看你,顺便问问,你在长安时,我们大家如此善待你,你怎么就能看着你父亲杀了不远千里送你回家的使臣?”
驹于利受听到此处,面有惭色,颤声道:“殿下,杀害谷吉一事,实乃父王一意孤行,非我所愿。”
郅支单于面色阴沉,大手一挥,喝道:“你先下去。”
驹于利受听了却是僵立不动,把一双眼望着弃轩,欲言又止。
弃轩道:“我与你父亲有要事商谈,你先下去。”
驹于利受便向单于行礼退下,他一消失,单于的脸色就好看不少,他面向弃轩,眼中精光大盛,笑道:“淮阳王殿下,我听说过你,这大汉的皇位,差一点就属于你。”
弃轩冷笑:“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郅支单于道:“我明白你,我也跟自己的兄弟抢过位子。依我看,你的兄长不如你,正如稽侯狦不如我。”
弃轩听了脸色缓和不少,道:“如此说来,你我只是时运不济罢了。郅支单于,我不远千里来,其实只为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你大汉的公主么,不必了,我不喜欢拉不开弓弦,不会骑马作战的女人。更何况,你们总拿宫女冒充公主。”
弃轩很淡漠地笑了一下,一字一顿道:“我要送你,漠北王庭。”
郅支单于脸上笑容立即顿住,惊讶,怀疑,希望还有痛苦,在他眼中交织。
我知道当年他抵达康居时,部众仅余数千。他在这里,能通过战争获取威望来奴役康居人,却不能指望康居士卒能为他夺回失去的漠北王庭,他作为匈奴王的最大尊荣。
又听弃轩道:“呼韩邪单于远不及你能征善战,他如今能占据优势,不客气地说,还是凭了我大汉支持。如今,我将那支持,大汉在西域的精锐还有各属国的兵力都给带来了。只要单于愿意,我就帮助单于让这支大军在郅支城下覆灭。”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大汉的王,汉军覆灭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弃轩道:“我父亲生前就属意于我,曾留下密诏,若兄长失德,我便可取而代之。单于将此军全歼后,必能威震西域。到时可趁势东归,大汉军队在西域的主力既已覆灭,呼韩邪单于少了外援,必不是对手。单于必能称霸。西域尽入若你们匈奴之手,我那兄长一定尽失民心。到时,我就能名正言顺,得到大汉天下。”
“我凭什么信你?”
弃轩道:“单于可知,你都已远走康居,与大汉相隔千里之遥。而你斩杀汉使,冒犯大汉都已经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为何汉军会突然如此大动干戈,不远千里来征讨单于?”
郅支单于道:“我也正奇怪此事,知道你们汉人脾气大,可总不至于这样大,竟追到此地来。难道是你——”
弃轩道:“不错,我安排人举荐了一个心腹为西域都护府副校尉,再令我那心腹矫诏征发大军至此。”
郅支单于沉默良久,终于将手中割肉的刀子一扔,起身,亲为弃轩解绑,道:“来,尊贵的客人,请坐。”将弃轩引上高位。弃轩一面就坐,一面指着我道:“这人是我另一个心腹,也请为他松绑。”
我一边被好酒好肉招待着,一边如方才一般,面不改色,看着弃轩同郅支单于谈笑风生,心里却十分苦恼。若弃轩所言是真,他是这样大一个乱臣贼子,我不下手杀他,就枉为汉民。若他所言是假,他这般能撒谎,那我不知得给他骗了多少。
乌黛两条弧度优美的长眉亦皱了起来,原本唾手可得的奴隶一转眼变得高不可攀,她大约很苦恼。
弃轩与郅支单于谈妥后,歃血为盟,就要选派几人去与他在汉军中的心腹联络,准备里应外合。只听弃轩向郅支单于夸奖一名叫开牟的康居显贵有勇有谋,此行若是有他,定会万无一失,我心内方一动,又听郅支单于道:“此行既万无一失,淮阳王殿下可同我留在这城内饮酒,等着好消息。”看来这郅支单于同我一般,确信了弃轩就是淮阳王,只是不能确信诛灭汉军,图谋西域的计划是否属实。
弃轩从容笑道:“好,既如此,就只能由我这心腹为几位使者引路了,请让我单独向他交代几句话。”
很快,我们身边,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弃轩看我一眼,就低头笑出了声,道:“为仪,你可真是坚如磐石,无论看我如何出丑,如何吹牛,都能一言不发,面不改色。”
“我呀,就愿意安安静静看着你。”
弃轩道:“我说我是王,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我认真道:“不惊讶,你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变的我都不奇怪。”
弃轩亦认真道:“第一次见你,我就很倾慕你,很喜欢同你待在一起。你是个女人就好了,我就娶你,永远同你住在一起。”
我听了只觉好笑,我又不是大才子,又不是大将军,有什么值得倾慕?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笑道:“合着您老人家倾慕人的方式,就是冲上去狠揍一顿?”
弃轩道:“那是你第一次见我,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我问:“那你是在哪里第一次见我?”
弃轩不答,铁了心将那当做一个秘密。我胡乱猜测,从敦煌猜到长安,一直猜到上巳节,水之畔,那个带恶鬼面具的男子。弃轩的声音,同他很相似。不过当时我一介布衣,正在偷窥一群贵族的春宴,更没什么值得倾慕。
“我只能告诉你,我最后一次见你,是在这里。”过了片刻,弃轩轻叹道。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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