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耶非耶?化为蝴蝶_月重轮【完结+番外】(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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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边的树,那也有成千上百棵。”

  “你还记得其余特点吗”

  “没了。”我很不好意思地摇头,其实关于具体方位,我也记得不大清楚。

  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都很好,这几群白衣人没有谁再将小命丢掉。只有一个给狼咬断了腿,对此,我十分惭愧,希望弃轩别再派人到这鬼地方来。

  其实也不该再叫他弃轩,他是淮阳王,真名应当是刘钦。刘钦,这也是个很好的名字,如果能再看他一眼多好。

  我又想起那个遥远的春天,他在宴会上舞剑。如果那时他的恶鬼面具掉下来该有多好,清宛应当也会爱上他,我就不必在这里思念他们中任何一人。

  清宛,她会不会还在傻乎乎地等我?细细算来,我在这边,活了七年,死了六年,与她分别竟已有十三年,真是让人吓一跳。

  怅然间,我听见了招魂的铃声,是谁已经将我的骨头带回故国。

  这群白衣人还在荒原上瞎转悠,我那把老骨头,他们找了六年都没找到,又有谁能找得到。

  那一定是个陌生人,还是个汉人,偶然间发现我的骨头,被吓了一大跳,然后根据上面盔甲的样式,判断我是大汉的士卒,很好心地将我带回故国。

  我不知那人是谁,可永远感激他。可惜我不是个少女,否则就算做了鬼,也得以身相许。

  回长安时,杨柳依依,倚在我家墙角阴影里,听见一个挂在檐角招魂的铃铛叮叮当当,叮叮当当,还有一个青年的读书声,他很认真地读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也不知他谁家的男儿,借住在我家。

  有个穿开档裤的小奶娃被只斗鸡追得满院乱跑,嘴里叽里呱啦乱叫。

  我虽然死了,还是哈哈大笑起来。虎君实在忒没出息。

  等那娃娃跑到我面前,我方才看清,他不是虎君,他没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不是我那庄严貌美的大侄子。

  读书的青年也抬起头来,朝窗外望,摇摇头,不以为然地笑了。我这时方才看清了,琥珀色的眸子原来镶嵌在他眼眶里。

  大侄子,你也不等等我,说大就大。

  伤心之下,我赶到少陵原去。许府庭院中的梅花树已经全被砍光,只留下十几根木桩子。清宛不知哪里去了。

  我只好去给那个已是白发苍苍的厨房大娘托梦。在梦里,她先是絮絮叨叨向我抱怨,第三任主母刻薄无情狡诈,还是前一位许夫人好,又能干,又公正。合着清宛他爹又娶了一个,正所谓生命不息,续弦不止。又说道三位公子都不成器,净会斗鸡走马,惹是生非,仗着妹子是淮阳王后就胡作非为……

  清宛,淮阳王后。我忽然感到自己多年的遗憾都没有了。她终究嫁给了他,我只是个局外人。

  要是王子和他的心上人从此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那也与我无关了。

  抱着这个想法,我千里迢迢,去往淮阳王的宫殿。

  正所谓一夜随风千万里,做了鬼就只这点好处,第二天黎明时我便赶到淮阳王的封地,淮阳王宫气势恢宏,广厦千万间,若绵延的群山一般,伏在黑暗里。

  太阳升起,迸发万丈光明。我在那光明惊恐万分,老鼠一般逃窜到一棵梧桐树下,黑漆漆的浓阴里。刚安定下来,就立即后悔。树根底下埋了东西,正在烂掉,一阵阵恶臭袭来。我虽做了鬼,却也一阵阵作呕。更可恶的是,还有五六只绿头苍蝇,嗡嗡嗡……好在一朵黑云终于飘过来挡住大太阳。我抓住这机会,敢忙飘到最近一间屋子里去,天黑了才飘出来作祟,呸!是拜访故人。

  好不容易才在这迷宫里找到弃轩,不,是刘钦正在喝闷酒,也不知因为什么不快活。

  刘钦醉醺醺举杯:“为仪,我敬你一杯。”

  “你看得见我?”我很惊讶。

  刚问完,刘钦就将一杯酒全浇到地上。

  一丝弦音起。隔着屏风,有一名女子在抚琴,看那身形,分明就是清宛。她正在弹奏的,是我当年没有谱完的曲子。多年不见,她的琴已弹得比我更好。

  眼见他们琴瑟相谐,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高兴,反而心中酸楚,实在太不大度。

  刘钦醉醺醺地念着:“是耶?非耶?立而望之……”他就是醉得一塌糊涂,还是英俊得一塌糊涂。

  “再看清宛最后一眼,就投胎去。”这般想着,我转到屏风后。

  屏风后的女子并不是清宛。

  我不觉大怒,好你个刘钦,这大晚上的,不好好陪着你王后,非跑来喝酒听小曲。

  我很嫌弃地瞟了他一眼,觉得他醉得像摊烂泥,然后飘往别处,去找我那端庄优雅的小木头。

  他的王宫,虽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始终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大约是其间游荡着好些因犯了点小错就被打死的宫人冤魂的缘故。

  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找过去,我始终没有找到清宛,倒是撞见了乌黛。她已改换了中原装束,仍旧美得妖冶而咄咄逼人。只见她正在歪坐在榻上,宽大的丝绸衣裳滑下,微露出肩膀上细腻的肌肤。一个宫女在她面前端着面极大的铜镜。她对镜描画她新月般的长眉,轻启朱唇:“这么说,那张琴已被送进墓中陪葬了?”

  “是的,夫人,王上抚琴一曲之后,就令人将琴封进玉衣之中,玉衣封进了棺材,棺材封进了坟墓。”一名裹在宽大黑袍里的老妇人,手柱一根桃木杖,颤颤巍巍答道。

  乌黛的眉毛立即就画斜了,她将眉笔猛掷在地,厉声道:“他宁愿将王后的位子空给一张琴!”

  “夫人,王上不过是以琴代人罢了,毕竟那女人不肯进他家的坟。”

  “罢了,怎么轮,正妻的位子也轮不到我一个异族女人头上。你方才说,王上弹过那张琴,这会不会损害到他的身体?”

  “不会,乌蚕丝虽然剧毒,但制成琴弦后毒性已经减弱,非得连续弹奏个几年,弦上的毒才能渗透肌理,要人性命。”

  “唉,我真是白白花了一千金,弄来那乌蚕丝弦,又枉费了许多功夫才续到她心爱的琴上,哪晓得她就这般轻易死了。”

  “好在她还是死了。”

  我听不懂她们在谈论些什么,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只见乌黛的花朵般娇艳的面容在镜中笑道:“他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只要我再将那女人留下的所有痕迹清理干净。”

  “啊——”

  这女人突然尖叫,吓了我一大跳。她一根指甲上涂了蔻丹的食指指着铜镜,铜镜上照出了我的脸。

  我自认为还算英俊,不晓得她为何怕成这样,很疑惑地离开了。事后一想,大半夜的,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鬼脸,的确吓人。

  我一直找到一处很僻静的偏殿中去,见有两名宫女手持宫灯,坐在石阶上,一边看星星,一边说起淮阳王宫旧事,我就坐在旁边,打算等其中一人打盹,就给她托梦,问问我的清宛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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