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马便又朝那边奔去。
过了半晌,面如死灰的钱留舟才回过神来,兀自不敢相信脑袋还是自己的,不由伸手去摸了又摸,这才长出一口气,瞧瞧众人远去的背影,生怕他们又追了上来,忙令马队全速前进,直奔出去三四十里,才打开箱子,让吴越出来。
吴越从箱子出来,见钱留舟尤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对他道:“好险啊,幸好我躲藏在箱里!”
钱留舟心中迭声叫道:“菩萨保佑,今日才留了条老命。”心中虽是这般想,嘴上却不肯承认,只笑道:“我钱留舟往返这两国之间,连他们回纥王都要给我三分面子,何况这群小侍卫,自然不会来为难我。”
众人不敢久留,一路上也不敢多做停歇,一直过了大唐边关,又向东走了三四十里,这才放下心来。
☆、一盒点心
大唐此时正值阳春四月,风和日丽,哪知一场战事已近。这日傍晚时分,长安城留园里绿意盎然,一株垂丝海棠花开正好,引来蝴蝶翩翩。
树下一个青年公子正在练拳,只见他身穿青墨色山东大绸锦袍,腰间束了一条绣花锦缎英雄绦,拳掌霍霍有声,势挟劲风,忽而一掌击在那株海棠树杆上,震得碗口大般树身一晃,花瓣似雨一般落下,煞是好看。
树下站了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手中捧了一柄长剑,只见那剑柄犹如一泓秋水,一见便知是把断金切玉之利刃。
那青年公子练完一套掌法,便从她手上接过长剑练起剑来,只见剑走轻灵,招断意连,绵绵不绝,那青年公子闲雅潇洒,翰逸神飞,大有晋人乌衣子弟裙屐风流之态。
一套剑法练毕,树下丫鬟正要喝彩,却听一男人抢先赞道:“好!”
两人一惊,只见一人快步走来,那人身穿一件月牙白撮晕锦长袍,脚踏透空软棉靴,正是当朝太子李凗。
两人忙上前行礼,一人叫“皇兄”,一人叫“太子殿下千岁!”
太子一把扶住那青年公子,道:“我来瞧你,不必多礼。”
说罢又对那丫鬟道:“桃儿,去准备酒杯,本王要与丹殿下小酌。”
桃儿应声而去,太子携住那青年公子道:“我瞧你今日比前日又长进了。”
那青年公子正是少丹,他展齿一笑,道:“皇兄过奖了。”
太子自小只学习治国安邦之道,哪学过一招半式,只觉少丹剑舞得行云流水,于是这般随口一夸。
他微微一笑,举起手中一个小酒坛,道:“这是今晨母后赐我的,说是山西杏花村二十年陈酿,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叫什么‘杏花醉’,走,咱们且进屋小酌两杯!”
少丹笑着应了,进屋先换了身衣,两人一齐去了二楼东首屋子。
太子进屋,径直走到花梨木错红铜银丝婴络纹方桌前的凳子前坐下,少丹随他在背对着门的一方坐了,桃儿这时捧了一套琅彩丝酒具进来,将那酒坛里的酒倒入酒壶中,再将酒从壶中缓缓注入两只杯里。
只见那酒色清如水晶,一股清香之气随那酒从壶中泄了下来,桃儿将杯子捧到太子与少丹面前。
少丹将杯放到鼻下,赞到:“山西汾酒名扬天下,这酒清香柔和,名字也取得极好!”
太子微微一笑,两人举起杯来,轻轻一碰,将酒饮下。
少丹又赞道:“口留余香,经久不息,好酒!好酒!”
桃儿忙上前替两人空杯斟酒,太子拦住她道:“此处无外人,本王自己来!”
桃儿应了声“是”,退到屋子角落。
太子便伸手去执壶,少丹抢先提起壶来,先给太子斟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如此饮了两杯,太子笑道:“山西去年闹虫灾,粮食欠收,这二十年陈酿不多,母后此次只赐我一坛,下次若再得了,再拿来与你喝!”
少丹一怔,忙放下杯子道:“这酒竟如此珍贵,皇兄还是拿回东宫与两位皇嫂饮罢!”
去年中秋,太子一娶两妃,将太子妃思雅,太子良娣孟慧一齐娶入东宫,思雅美貌盛名已久,孟慧才情满朝上下皆知,百官皆贺太子不已。
太子脸上苦笑,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她二人不爱饮酒,还是在这儿清静!”
他成亲不过大半年,脸上却从无半点新婚之喜。少丹虽是纳闷,却不好相问,只笑嘻嘻地将两只杯子又斟上。
只听太子问道:“我听父皇说几次要给你指亲,你都不肯,却是为何?”
少丹一怔,笑道:“皇兄,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个人自在岂不更好。”
太子摆首道:“你第一次见我,叫我‘哥哥’,我便认了你这个弟弟,从今往后,若只有你我二人,你便叫我哥,我便叫你弟,那‘皇’字说来,倒显得生份,不如省去!”
少丹大喜,连连点头道:“这样倒好,我从此便叫‘哥哥’!”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喝了一口,太子笑道:“弟弟莫不是心中已有了一位姑娘?”
少丹大窘,连连摆手,太子笑道:“那日我成亲,你怔怔地瞧着你两个嫂子,半日不语,只喝闷酒,你的心思,还瞒得过我?”
少丹不由更加窘迫,忙起身道歉道:“那晚弟弟一时贪杯,喝得醉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哥哥海涵!”
太子笑道:“我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弟弟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清楚!你那日呆呆地瞧着她们,脸上却有失落之色,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思,你想成亲,今日却不承认!”
少丹被他猜中心思,想要辩解,却苦笑一笑,将杯中残酒一口饮了,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太子见他承认,心头咯噔一下,凑过去低声问道:“弟弟心上之人,可是——”他顿了一顿,续道:“小雨?”
少丹连连摆手,道:“小雨与我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不是她,不是她!”
小雨那日因吴越不告而别而遭少丹怒斥,她一气之下便离开留园,此后太子与少丹分别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不见她踪影。
见少丹一口否认,太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挂念小雨,自然没有心思追问少丹心上人到底是谁,只自言自语说道:“小雨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不知平安与否,也不知何时能回。”
少丹此时倒盼着太子追问自己心上之人,好将这大半年的苦闷合盘托出,哪知太子不闻不问,又念起小雨平安,当下笑道:“哥哥放心,小雨徒手斗得恶狼,自然不会有事,她生性贪玩,我猜不过月余,她便会回来。”
他不过随口而言,心中想的仍是吴越能回来,太子却当了真,他心中大喜,脸上却未有半点表露,举起杯子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弟弟有甚烦恼且放一放,今日咱们先喝尽兴了再说!”
两人又喝一杯,太子开口问道:“弟弟常年和小雨住在一起,可知如何讨女子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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