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切,简直都为了孟子容而生呀。只要她进去,不论她过的再艰苦,都没有人会说她的不是。
就这么决定了,她看着老仆笑:“你的主意很好,下去领赏吧。”
“谢夫人。”仆人弯下了腰。
林夫人本来觉得说服孟子容去成德书院会很难,毕竟以前扬州城也有书院,但是孟子容不愿意受苦,怎么也不愿意进去。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只是随便一说,孟子容便答应了。
因为只有进入成德书院,她才有机会进入更高的学府,拿到大巫手里的通关令牌,走出这三城地区,进入八千里长安。
——
今日微微下了点春雨,细雨如丝,润着锦官城的万物。
下层街的街道不像上层街一样用的是青石板,泥地被雨水一浸透,人在上面走过,便成了泥泞一片。
牛老大看见泥地便不想迈开脚,孟子容便自己下了车来,朝小满的小饭店走去。
茶娘子按照她的方焖了一只鸡。
鸡肚子掏空,里面放了嫩莲藕和各种佐料,用小火和上好的木炭焖了一整天,所以端出来的时候已经又软又烂,一咬便要滑入嘴里去。
这几日和孟子容熟悉了之后,小满一家人也不客气了,坐在孟子容的旁边和她一起吃,小满吃的满嘴都是油,被茶娘子没好气的斥责:“瞧你吃的这样,比孟小姐都吃得多了!”
小满扬了扬自己的总角:“小满要吃很多很多,比咱家的房子还多。”
茶娘子敲在她的脑袋上:“你个傻子。”
夏青勇便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妻女笑。
孟子容听着茶娘子和小满的谈话,看着茶娘子充满温情的眼,心里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口。
她拿起一个鸡腿,道:“我走了。”
小满道:“姐姐我送你!”
于是她便和孟子容走在了下九街的街上,一只流浪小狗闻着孟子容手里的香气,追上来摇头摆尾吐着舌头。
孟子容吃完肉之后便将骨头给它了。
小狗叼着鸡骨头欢快的跑了。
街道上,杏花已经开了。
粉白粉白的一片,被风吹过,刚开的杏花便落了浅浅的一地。
孟子容站在那里看着杏花。
她抬手,轻轻的触碰上去,恍惚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响起来,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是却包含了无数的眷恋和等候,仿佛在期盼万水千山后的一封尺素。
杏花微微的颤抖,她的手指也一颤抖,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她收回了手,垂下了眼眸。
“姐姐,杏花好看!”小满使劲嗅了嗅。
孟子容伸手摘下一枝杏花,上面两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一朵盛放的花。
她手指僵硬的插在了小满细软枯黄的头发上。
小满眼睛转着,抬起手轻轻的碰了碰自己发上的花朵:“一定很好看!小满去给阿爹阿娘看!”
她说着,欢快的跑了回去。
孟子容就那么站在那里。
天空飘着毛毛雨,一点点的落在发上,一拂便了无痕迹,她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走了几步,几个人在她的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下雨的下九街,实在没什么人,要杀一个人实在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他们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浑身上下的杀意齐齐对孟子容散发出来。
他们是文敬派来的,就是为了等现在这个时候,将眼前这个少女制服带回去。
所以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因为通常多废话便意味着失败。
他们像是大鸟一样对着孟子容扑了下去。
身子跃起,手中的利爪探出。
对付一个没任何武力的少女,实在不用太多的精力。
孟子容也没用太多精力。
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这样往前走。
她迈开步子,闲步走过下九街。
满街杏花空无影。
人,也无影。
望长安 第二十二章:斩尽春风犹未归
下九街的杏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谢了,而谢了的杏花花瓣下还盖了几具尸体,这件事在下九街引起了不少的谈资,但是不过在嘴里一过,却也就放下了。
因为任何的事情,都不如眼前的生活来得重要。
得到消息的文敬脸色却有点不好。
她自然不相信是孟子容,因为他试过,这个少女根本没有丝毫的根基。而且,他们的死十分的稀奇,没有伤口,反正就是查不出死因。
总不会是呆在那里冻死的吧。
既然找不出原因,那么秘密将会永远成为秘密。
谁都不知道,那个少女只是闲步走过,便落了一街杏花,还死了几个人。
——
晚上的时候,小满是抱着她母亲睡得,毕竟外面不远的地方死了人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还是有点可怕的。
所以下午的时候她出去玩将孟子容给她摘的杏花给弄掉了也不敢出去找。
因为她害怕。
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担惊受怕到半夜才睡着。
而她入睡的时候,下九街的道路上,寂静无声。
一条小狗窝在杏花树下,正在抱着一个骨头啃,那个骨头它已经啃了好久了,早就没有味道了,然而它依旧啃得不亦乐乎。
有时候它不需要那个味道,只需要它是个骨头就可以了。
只是它啃着啃着,突然两只耳朵一竖,接着警惕起来,坐在那里高高的挺着自己的脖子。
一个白衣少年缓缓的从黑夜里走来,沾染了深夜的雾气。
下九街的道路早就被践踏的一片泥泞,沾染了一地的杏花花瓣,他走过,靴子也沾上了泥土和花瓣。
只是走着走着,他停下了脚步。
他蹲了下去,一只手落到地面。
女气妖娆的一只手,过于修长过于的白,有些细的手腕上系着一根老旧的红绳。
他的手在地面摸索着,肮脏的泥土沾满了他的手掌,然而他却毫不在意,他摸索了一会儿,终于停下了手,单膝跪地,任凭泥土脏了白衣,而他只是轻轻的捡起了陷入泥中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枝杏花,含苞待放,两个花骨朵儿,一朵盛放,花瓣和枝桠上,都沾满了泥土。
他轻轻的抚摸过,像是拂过情人的脸,他抬起袖子,用他洁白如雪的衣襟轻轻的擦干净花瓣上的泥土,珍重而温柔。
将杏花擦干净之后,他站了起来,接着捡起杏花走到了一棵杏花树下,抬手,摸索到了一枝断枝。
他将断了的杏花放在那枝桠上,严丝合缝,然后手指轻轻一捻,瞬间,杏花重生。
他就站在那里,看了那春风许久。
杏花。春雨。江南。
那年春,谁提一把刀,斩尽春风犹未归?
小狗抬起头奇怪的看了这个瞎子许久,明明看不到为什么还要站在那里?
小狗发现他似乎没有敌意,还有点悲伤,觉得不会打扰自己啃骨头,于是又低下自己的狗头,继续啃骨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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