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狐语_卫游【完结】(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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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炎右边第三个座位坐着正与辛萝话家常的玄武使,正对面,坐着秋槐和妖月姬。我寻了一圈,才发现白虎使壑川坐在对面一排第二个位置,而第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骨骼粗壮的男妖,装扮气度均与众不同,身后还站着三四个表情严肃的侍卫。我有了丝兴趣,便向烈炎打听。

  烈炎歪着头与我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妖怪,“他是魔界边疆水妖一族的首领敖胜,本与王城互不往来。半年前,水妖一族遭遇内乱,借了魔尊之力才得以平息,是以与魔尊交好。”

  那敖胜突然也望向我们这边,举起碗一般大小的酒樽,遥敬了烈炎一杯,烈炎回敬一杯,敖胜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众妖皆站了起来,面向上首,齐声道:“拜见魔尊!”

  我心跳一停,也随着望了过去。

  魔尊黑曜缓步登上金色台阶,在云海蟠龙的软榻上坐下来。他有着一双微微泛着紫光的深色瞳眸,我突然便想到了城门外的那只“魔眼”,一股寒气自心底散开。没见到黑曜之前,我一直在想魔尊究竟是什么样的,凶神恶煞?丑陋无比?如今见到了,却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词可以一语概括。我虽未见过九重天的天帝,未见过人间的帝王,但我想,所谓君王,应该就是黑曜这般。不管仙也好,人也好,魔也罢,你一站在他们面前,便不由不神思凝重,俯首称臣。

  黑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孱弱少年,被侍女搀扶着坐到黑曜的软榻之侧,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别处。

  黑曜举起酒樽,睥睨全场,缓缓道:“诸位兄弟姐妹千里迢迢赶来王城赴宴,甚是辛苦,本座感激不尽。此番小儿玄奚,久病初愈,也多得各位关照,今后,定会与诸位一起,为我魔族之繁荣昌盛,共尽绵力!”

  黑曜将杯中酒一干而尽,众妖齐声贺道:“恭贺少主痊愈,祝少主万福康健!”

  坐在黑曜身边的少年这才稍稍抬眸,哑着嗓音道:“多谢各位前辈!”

  众妖坐定后,敖胜又站了起来,向黑曜道:“敖胜和水妖一族感恩魔尊相助,此次受邀前来赴宴,亦是倍感荣幸。特准备了三份贺礼,还望魔尊笑纳!”

  黑曜笑道:“敖胜兄有心了。”

  敖胜击了一下掌,一个侍卫端上来一个银盒,盒子一打开,立刻有一股奇异的臭味飘散开来,不少女妖皆嫌恶地捂住了口鼻。

  黑曜皱起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敖胜将盒中之物取出,那是一截植物的根须。不一会儿,这根须又分出数根长而细的小根须,且冒出了一颗颗似红豆般大小的骨朵,臭味也被一股极其浓郁的花香盖过。

  在座诸妖中,已有识得此物的,惊叹道:“这是醉天香!”

  我虽不识这醉天香,但见众妖皆诧异不已,流露惊喜赞叹之情,想来定是什么极其罕有的宝物。

  敖胜将醉天香放回盒中盖上,道:“醉天香生长于边疆极热之地,千年生根,万年结果,而百根中往往只有两三根得以散出花香。无花香者名‘醉天’,有安神定心、滋补灵力之效,有花香者名‘醉天香’,食之可强筋健骨、百毒不侵,增千年修为。今日,特将生长万年的醉天香一株献于魔尊!”

  黑曜哈哈笑道:“好,好,敖胜兄这份心意,本座领了。”

  敖胜又击了两下掌,侍卫端上来一个金盒。敖胜从盒中取出一卷绢画,展开足有两丈来长,所绘之景依次由春入夏,再从秋到冬,有烟霞绿柳、云树沙堤,亦有日暮苍山、疏林寒鸦,当真是细致传神、妙笔生辉。

  黑曜啧啧赞叹:“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画,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敖胜笑道:“敖胜斗胆,还请魔尊猜上一猜。”

  黑曜摆摆手,往后一靠,懒懒道:“这个,本座倒是猜不出了。诸位兄弟,你们来猜猜,这画是哪位前辈所作?”

  一时间众妖议论纷纷,殿内又开始吵闹起来。

  一个颇为年迈的女妖尖声道:“此画技法之娴熟,气势之恢弘非比寻常,也只有已经逝世的白面鬼手和隐居于招摇山的赤发魔君才能做到,依老身之意,此画不是白面鬼手所作,便是赤发魔君所绘。”

  壑川轻笑一声,道:“此画笔触细致,笔势连绵,我看应出自长于‘一笔作画’的赤发魔君之手。”

  不少妖怪点头称是。

  烈炎道:“虽然在画法上很像赤发魔君,但白面鬼手作画有个最大的特点,便是飞鸟没有眼睛,游鱼没有尾巴,而这幅画里的林中鸟、池中鱼都是没有眼睛、尾巴的,所以依我看,此画应是白面鬼手所绘。”

  此言一出,众妖都伸长了脖子,想将那画再看得仔细些,看到画里的鸟确实没有眼睛,鱼也确实没有尾巴,这才露出茅塞顿开的神情,纷纷表示赞同。壑川看了眼烈炎,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又幽幽看向黑曜,抱拳道:“不知魔尊想法如何?”

  黑曜缓步走下台阶,走到绢画之前,用手抚过苍翠欲滴的松柏,道:“用笔刚劲有力,运笔一气呵成,在本座看来,应是赤发魔君的作品。”

  壑川又将一壶新酒递到唇边,却掩饰不住嘴角一抹得意之笑。

  黑曜将手移到绢画右下角署名的地方,黑色的字由模糊变为清晰,清晰地显示出“白面鬼手”四个字来。

  我不禁微微一笑。

  魔尊猜错了,殿内鸦雀无声,气氛很是尴尬。敖胜正准备开口圆场,黑曜却自顾自道:“此画应当乃赤发魔君所作才对,怎么却署的白面鬼手的名字?”他右手稍稍用力,压在画卷之上,移开时,那本写着“白面鬼手”的地方竟变成了“赤发魔君”。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到不少妖怪的脸上,皆露出微微惊惧之色。敖胜亦是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我站在烈炎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暗暗替他担心。本以为凭他青龙使的身份地位,魔尊是最为赏识和信任他的,可眼下看来,远不是我想的这般简单。魔尊对壑川的赏识和喜爱,怕是远在烈炎之上。可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让烈炎做这四大魔使之首的青龙使?

  黑曜走回榻上,命手下收了画卷,笑道:“此二物皆乃当时珍品,敖胜兄真是费了一番心思。不知这第三件贺礼,是什么?”

  敖胜略微低着头,慢慢击了三下掌。

  丝竹乐响,两列身着霓裳羽衣的舞姬翩然而至。所跳之舞,优雅中藏着野性,活泼又不失庄重,不似我以往看过的任何一支舞蹈,新鲜别致、曼妙绝伦。为首一个舞姬,白纱蒙面,白裙曳地,袅袅婷婷,身姿婀娜,一双美目,顾盼生辉。

  我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如此冲动,蒙了一层面纱就过来了?应该戴个头套才是……

  这舞蹈很长。我想我之所以觉得长,是因为后半段,我陷入了对自己也蒙着面纱的懊恼之中,而不像众妖一样,完全陷入了对这美好舞姿的痴迷之中。是以舞蹈结束了,我想的是:终于结束了,而众妖的表情告诉我,他们想的是:怎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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