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莫要高兴得早,” 季雪禾说着眉梢中滑过丝丝忧虑,“ 她不定能撑得住。”
此话一出,玄无欢沉默下。
“ 能否撑着,只得看造化,” 季雪禾说罢起身,摸索着欲出门。
“ 公子…… ” 画梅欲扶上前。
“ 罢了,你心思在哪便留在何处,” 季雪禾挥手,走了出去。
“ 公子…… ” 见得季雪禾出去,画梅这才转过身,看向榻上的玄无欢。
“ 画梅,” 玄无看着画梅,道一句:“ 亦或者,鸳儿。”
“ 不,” 画梅摇着头,道:“是画梅,不是鸳儿…… ”
走出屋门的季雪禾轻叹一声,一路缓慢,手摸墙壁,直至走近方才感知面前一人,气息极其微弱。他一顿,话还未开口,却听卓画溪道:“ 为何不与我明言?”
“ 若明言,你如何能撑过,” 季雪禾轻笑一声,道 :“ 能撑着人活下去的不是爱,不是恩,而为恨。我若不让你恨透了我,你怎能撑过换魂?”
“ 你一开始便均知晓?”
“ 是。”
“ 那你为何不说?”
“ 说了还有何意思?”
“ 容… ” 卓画溪说着,口作一顿,目侧向那屋,“ 哥哥他…… 还好么?”
“ 他无碍,” 季雪禾道。
“ 那你?”
“ 我能有何?”
“ 你言无来生。”
“ 呵,” 听卓画溪如此一眼,季雪禾嘴角笑意更深,他道:“ 冥瞳不为天生,实为换取。以来生轮回换一世冥瞳。不算亏。且若今生之事不可了,又怎可期盼来世能行?”说罢,他一步欲上前,却脚踏裙角,险些跌落。
“ 小心,” 卓画溪上前扶住他,“ 这冥瞳现在不可见么?”
“ 冥瞳极伤内气,不可多用,” 季雪禾道得豁达。
“ 原来华裳是我的妹妹。”
“ 不为亲生,” 季雪禾道:“ 当年不过是琉璃的魂魄入了那女子之躯罢了。”
“ 若提当年,你为何在流壑?之后又去了何处?”
季雪禾不做隐瞒道:“ 我自幼家贫,父母为钱财将我卖给以虐为趣的流壑。之后兴许是玄则不愿再让琉璃见到我,便将我丢去了蝶溪谷。”
“ 那你的冥瞳?”
“ 姐姐难道愿一世被欺?”季雪禾前笑道:“ 蝶溪谷内,我无意知晓冥瞳一事。故而用永世轮回为价,换取冥瞳一生。如若如此,姐姐如今怎能与我相对?” 听卓画溪问了如此多,季雪禾故意无事寻事问道:“ 怎不问你父亲如何?”话语间,季雪禾手掌摊开,掌中静躺一腰铃。
吾娥愿安。
四字留在卓画溪眼中,然脑中所念却为梦中一生。
“ 他不为我的父亲,” 谈及玄则,卓画溪心中凉意甚显,她闭目深吸一气,口作生硬干涩道:“ 我只有娘与兄长。”
季雪禾呵笑一声,道:“ 如此无情血冷,倒与玄则一性。”
“ 你们会杀了他?”
“ 自然,为此花下如此之大的功夫,若不杀了他岂不白费?”季雪禾眼色渐冷,道:“ 本欲引他去凌衍,让他与闻人辞一解琉璃之仇,却不想曲华裳竟私离凌衍,倒是落得玄无欢与闻人辞两败俱伤。”
“ 我知他与凌衍之仇,与你之恨。可为何与玄无欢有关?”卓画溪不解问道。
“玄无欢与他之间更存弑母之恨。”
“ 弑母?”
“ 玄无欢生母放走琉璃,被玄则所杀。”
听此言,卓画溪心中一沉。听卓画溪深沉吸气一音,季雪禾反倒笑起,“ 如此翻脸无情,可不是与姐姐一般了~”
蝶溪谷似与世相隔一般无蛊尸叨扰,一养几日的日子也算的清闲。
“ 如今玄则依旧居嶷郡,” 屋内,季雪禾轻转桌面瓷杯,道:“ 他虽受重创,然其为尸身不腐。”
“ 即便如此,这也是我们杀了他唯一的时机,” 榻上的玄无欢面色稍有缓和,不再似先前般虚弱苍白。
“ 若是你我与闻人辞联手,想来当有胜算。”
“ 你?” 听季雪禾此言,玄无欢一怔,“ 你与他亦有大仇?”
“ 当年父母将我卖至流壑为换银两,他当我面杀父弑母,逼我活食母肉,” 季雪禾口中的平淡之意宛若在谈及与他毫不相干之事。
听季雪禾如此言,玄无欢沉默阵阵,“ 如此,我可还能指望着你善待娥儿。”
“ 呵,此事我倒也为好奇,” 季雪禾轻笑道:“ 然此事谈及甚早,当务之事为玄则。”
“ 他不死不足以安天下,” 玄无欢道。
“ 蛊尸所生皆为当年玄则的封印被启,” 季雪禾继而道:“ 我本好奇何人启他封印,如今想来当为那齐若月了。”
听至此处,坐于一旁的卓画溪隐约记得齐若月曾与自己所言她并非此处之人,来此处皆为寻明蛊尸之因,“ 他为蛊尸之源?”
“ 并非为他,”玄无欢摇头,继而叹口气,道:“实乃玄氏一脉,”
“ 玄氏一脉?” 卓画溪一顿,眼神闪烁地看向玄无欢。
玄无欢看透卓画溪心中忧虑,他嘴角温和一笑道:“ 如今你已然不属玄氏,不必为此承担。”说着,他眼中浓浓的感情道出一缕不舍的愧疚,“ 娥儿,我本为兄长,却无力无法守你身旁,无法见你身披朱嫁的模样,实妄为兄长。”
“ 不…… ” 卓画溪听出了玄无欢话语中的别离,她摇头道:“ 你为最好的兄长。醉风楼的那些年,你一直守着我。”
听到玄无欢如此话,季雪禾心觉当给他们兄妹团聚之时,轻身走出门去。
“ 娥儿,听着,身为兄长,我所做本不为多,”玄无欢嘴角温笑着,一手抹去卓画溪眼角清泪,“唯一可做的便是让你好好活下去。”
“ 我,我…… ”
“ 从前不爱哭的傻丫头如今怎多了泪水?” 见着卓画溪泪不断绝的模样,玄无欢笑了出来,道:“ 我名为无欢,此生本无欢愉半分。直至你出现的时候。你可知晓曾经,你在琉璃娘亲腹中时便格外乖巧,当时我便想着此女定当生得灵气,果不其然。”
“ 哥…你当真要如此? ”
“ 娥儿可知,当玄氏一族之人化尸时,便天生浩劫不可解。好了,莫要哭了,” 玄无欢道:“ 去将季雪禾寻来,我与他有事商议。”
“ …… 好…… ” 卓画溪心中再为不忍,却也知晓他心意已决,更知此早已为天定,天定不可逆。卓画溪颤着肩头,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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