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头奴_臧白【完结】(34)

阅读记录

  她回到帐篷后就如同变了个人,冻得浑身发冷,却也不在乎,只一直呵气搓手。面色是发亮的,眼底也有微微的光火。她琢磨着要走了,得带什么。其实她没什么东西,能带的除了些换洗的衣物,也就没什么了。

  阿香看得出她的变化,自然要来问她:“怎么了?沈将军伤得不重?”

  提到沈翼,姜黎忽然顿了一下。她是忘了,压根没有往沈翼那里去。阿香是不知道,仍说:“听说刀尖儿入了胸口了,虽然不深,要不了命,但是流了好些血。但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姜黎面色僵住,想说什么,却觉得嗓子眼儿塞了棉花团,什么都说不出来。索性也就不说了,心里只还盘算自己的事情。她想得明白,秦泰会对她说这样的话,肯定是沈翼那边答应了。既然说好了,她便没有纠结,等着秦泰忙完手里的事,跟他走就是。

  阿香不知道这一层,只往后两日都瞧着姜黎不对劲。每到傍晚,她都会去训练场东边的空地上站一气,好像在等人。她这就忍不住了,问她:“你怎么了?瞧着不对。”

  姜黎但瞒了几日,后来松了牙口,跟阿香说:“我跟你说,你莫要散播去,否则便不是好姐妹了。”

  阿香拍着胸脯应她的话,她才说了和秦泰的约定。阿香便就受惊了,原来只当两个人什么也没有,不过是沈翼多心小气。这会儿瞧着,原来两人真不单纯了。难为她日日在姜黎身边,却没瞧出来。她拍自己的大腿,“我的亲娘咧,你们藏得也忒深了。”

  姜黎抿抿唇,“没有藏,没指望他能说出口。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给说了。”

  阿香长长地吸口气,“忍不住了呗。你是不知道,就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最要命。就是没得到,不真切,所以排除万难也想要。要是真搁一块儿过了,没了那朦胧感,你们不定还这么选。”

  姜黎觉得这话不好听,拍一下她的胳膊,“你还什么都懂了!说这种话,不是故意给我泼冷水么!”

  阿香得意地笑,“风月场上的事,咱帐里谁不懂?我也不给你说丧气话了,难得你们互相中意。说实在的,你跟他走了,确实比在军营里好。再是普通人的日子,也比咱们舒服。你要是走了,我日日想你,天天给你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你一世平安,与秦都尉白头到老。”

  姜黎笑,“这还不错。”

  这种满怀期待的喜悦持续了几日,在秦泰去办事后的第四日,发生了变化。虽说阿香没有大嘴巴,但军营里的人还是三三两两互传,都知道了秦泰要带姜黎走的事情。不是当局人,自然都为沈翼抱不平,觉得姜黎给沈翼戴了绿帽子,秦泰抢了自己头儿并兄弟的女人,简直不仁不义为人所不齿!

  帐里的女人虽多为姜黎感到欣慰,觉得她找到了归宿,却也在第四日变了脸色。姜黎觉察出不对,却从人嘴里问不出因由来。帐外的人多数不愿理她,帐里的人不说闲话。她又是一直在帐篷方圆活动的人,很多事情并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然这么大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姜黎还是知道了,秦泰在出去剿匪的时候牺牲了。听说他们追匪寇到山上,中了埋伏。最后是险胜而归,但作为领头的秦泰,身中数刀,闭目坠崖了。那里地势险要,剩余的人找了一气,没找到秦泰的尸首,也就作罢回了营地。

  姜黎听完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狂躁的情绪,甚而没有急剧而下的眼泪。她脚下生趔趄,被什么一绊,仰身倒地,后脑碰在案角上,磕出血来,人就昏了过去。

  第27章 侍婢

  蜿蜒的山道上, 一对背影相依着往山下去。男子身上背着包裹,手里牵着女子手。嘴里哼着曲儿,脚下偶尔颠得两下。女子腰身纤细, 一袭水色的长裙, 在山间的景色衬托下,如出尘仙子。她跟男子撒娇,说:“秦泰,我走不动了。”

  秦泰从衣襟里摸出块方糖来,往她嘴里送。然后把包裹挂去脖子上,弯下腰来, 一拍屁股, “上来, 我背你。”

  姜黎嘴里含着方糖,勾上秦泰的脖子, 往他背上爬。上去了,趴服帖了,便把脸埋在他脖颈处,看着眼前的山路。她又说:“怪无趣, 你给我说个故事吧。”

  秦泰想了想, 便给她说了个张生和红娘的故事。这是哪里拉的呱儿, 分明是胡说。那话本子里写的, 明明是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姜黎不买账, 开始胡闹, 便把手伸进他脖子, 问他:“凉不凉?”

  秦泰却无所谓,故意道:“再摸深些。”

  再摸深些摸到哪里了?姜黎耳根微红,就把手缩了回来。她转头看着山间的景色变幻,觉得这该是她往后生活最幸福的样子了。如果这一切都不会变,这就该是最幸福的样子。她和秦泰,过最普通人的日子,平平淡淡,长长久久。

  可是她看着看着,天色还是暗了下来。她开始着急,可这条山路很长很长,她和秦泰走不到尽头。而后山里起了风,飘起雪花,浓重的夜色和寒气一瞬间笼罩了大地。他们缩在大树下,身上没有火折子,生不起火。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冷。

  秦泰抱着她,背贴大树,用十分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阿离,我不能带你走了。”

  姜黎冷得发抖,伸手去抱眼前的人,却什么都抱不到。她急得哭起来,叫“秦泰”,可哪里还有秦泰。周围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她哭得越发厉害,几乎是泣不成声。等醒来的时候,头下枕头已经湿了一半。刺目的日光里,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挂着满脸担忧神色的阿香。

  阿香拿帕子给她擦眼泪,看着她浮肿的眼泡,自己也难过得想哭,嘴上说:“你若再不醒,我也没办法了。怎么能昏睡了也哭呢,你瞧瞧枕头,刚换不多久的,又叫你哭湿了。”

  姜黎微睁着眼睛,嘴唇翕动,好容易说出句话来,那嗓音又哑得几乎人听不真切。她看着阿香,问她:“秦泰……真的死了么?”

  阿香吸吸鼻子,半晌才点头,说:“嗯,沈将军也派人去找过了,那里确实下不得人去,又高又险,也没找到能去那里的路径,是个死地儿。原就是中了埋伏挨了许多刀的,就是不掉下去,也活不成。”

  姜黎这又合上眼,眼泪从眼角又流出来,清水般的两行。她操着嘶哑的嗓音说话,让阿香,“把帐门放下来吧,照得难受。”

  难为今天出了这么好的太阳,阿香也是为了让她晒晒,才掀开了帐门。这会儿听她这么说,自去放下来,又道:“你歇会儿,莫要乱动,我给你去伙房拿些吃的。旁人都忙去了,留了我在这照顾你。”

  姜黎把头歪向一边,不再说话。阿香便站在帐门边叹了口气,打起帐门往伙房去了。到了伙房,那里还有的不过是些剩饭冷菜。她舔着脸儿去求赵大疤,“给口锅使使,我热些饭菜,帐里的阿离姑娘醒了,要口吃的。”

  赵大疤不大想搭理她,但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便看也不看她道:“自己弄去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