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确定你没事就放心了。”陆尚恩解释。“而且我要赶飞机回纽约,不能久留。”
他那腔调奇特、发音嘎哑的英语,听起来有些困难。不过幸好沈湄也在英文系里待过两年,又常出国,英文还可以,拼凑一下,勉强能听出个大概,她点点头。
陆尚思从沈湄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她对他说话的不自然有些疑问,于是一面用手语比划,一面说道:“我听不见,所以说话发音不是很正确,你可以听得懂吗?”
他是聋人!
哎呀!她真是笨透了,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没问题,我听得懂、听得懂!”沈湄为自己的迟钝而觉得十分困窘。“对不起,我没注意,而且你都了解我在说什么,我以为你只是……”
“我可以读你的唇语。”他指指她的唇,一笑置之,他伸出手来。“很高兴能再见到你。”轻易地化解了沈湄的不安。
沈湄释然,也笑着与他握握手。“我叫沈湄。”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掌上型电子笔记本,递给沈湄。沈湄会意,接过来,按下MAY.SHEN(沈湄)。
“湄。”他念一次,接着他按下他自己的名字--SEAN.LU(陆尚恩)。
“尚恩。”沈湄也念一次。于是两个人又说又写的聊起天来。“我从台湾来的,你也是中国人?懂中文吗?”
“不,我不懂中文,一句也不会,我从小在美国长大,只会讲英文。”一路上,沈湄几乎都不用电子笔记本,因为她已经开始迷恋他的声音。
也许是那个声音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她无可替代的安慰。所以她想多听一些。
还有他听话及说话时专注的样子。沈湄注意到他的眼神沉稳,而且温柔可亲,那种不疾不徐的成熟态度,嘴角总是含着微微笑意,让人觉得很舒服,就像是如沐春风。
“你到纽约做什么?念书还是旅行?”他问。
“都是。”她解释道。“我在学校是念英文系的,可是我不大用功。”她没有说出自己大二就休学的事。“所以我想在美国待一段时间,把英文练好。”
他点点头。
“你看。”沈湄从背包里拿出一份学校简介,兴冲冲说:“我要去这里进修。”
陆尚恩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纽约大学。“这个学校不错,也很方便。”他笑。这所学校位于纽约市区,对他而言算是好消息,他心里颇为高兴。
“你呢?住在纽约吗?”她问。“还是去出差?”
“我在纽约长大的。”他笑。
陆尚恩家里是属于早期的华人移民,只是历经了三代,到了陆尚恩和陆亚伦两兄弟这一代时,华语能力已是零。
只见他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联络我,也许我可以当你的导游。”他又微笑道:“纽约有许多地方不适合女孩子一个人单独走动的。”
“嗯,谢谢。”沈湄接下他的名片一看,“DK科技总经理”--乖乖,真是不得了!她不由得露出佩服的眼神。“哇!你对电脑一定很在行,我最佩服那种人了,随便在键盘上敲几个键,什么资料就都出来了,好像无所不能似的。”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笑笑。“像我对电脑就一窍不通。”
“你在学校里没有学吗?”
沈湄一时语塞。至少在她休学之前没学过太多,她耸耸肩,淡淡地说道:“我也没把这门课修好。”
“看来你真的不大用功。”他摇摇头,笑了笑。“有机会我教你。你到学校上课时,要交报告一定会用得到的。”
沈湄不禁想起自己已经脱离校园六、七年了,与她同期的同学们早就毕业了吧,如今大概已是个个学有专长,深造的深造、工作的工作;只有她,走向一条虽然看来风光多金,却没有太多内涵及前景的路。
看吧!当别人正要展翅高飞时,她在这行却已开始担心年纪老大,甚至要准备退休了。她微微苦笑。
还能在摄影机前混多久呢?岁月是瞒不了人的。每年都有一批十六、七岁的生力军迫不及待地挤进这个圈子,以充满青春活力的原始本钱,一点一滴地蚕食她的地盘。
就像杰生目前力捧的新人,三个小女生,连她看了都觉得眼前一亮。那种青春飞扬、亮丽自信的神采,在舞台上自然凝聚成一股吸引力,叫人为之眩目,而且羡慕。
她不是不惊。
这种感觉,最近尤其厉害。每当水银灯熄,她卸下浓妆、脱下华服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无尽的空洞与空虚。她依旧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
她暗自叹息。
陆尚恩本想再与沈湄多聊一些,但见她一时低头不语,心想她或许累了。柔声道:“还要飞好久呢!你是不是想睡一下?我替你拿毯子。”
沈湄的确有些疲倦,于是默点头。
陆尚恩主动按灯请空中小姐拿了小枕头和毯子来,递给沈湄。十分体贴。
沈湄只小睡了片刻,一时又转醒,但已足够恢复精神。这也是她那一行必备的专业技能之一。
她不耐久坐,急欲找些事来做,好打发时间,便向空中小姐要来一副扑克牌。问陆尚恩:“你会玩扑克吗?我们来玩好不好?”
陆尚恩见她一脸热切的样子,不忍泼她冷水,于是默点头,合上了书。他接过扑克牌一面洗牌、一面笑问:“你会玩什么?”
“梭哈吧!”这几年她已修炼了一身吃喝玩乐的的本事。“可是不赌钱不好玩。”沈湄又开口。“我们玩小小的就好,好不好?”
陆尚恩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故意睨着眼看她。“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在学校没有把书念好了;你一定是花比较多的时间在打牌上。”
沈湄笑着打了他一下,然后又在身边找到一页白纸,兴冲冲地写上两人的姓名,准备开始计算。
陆尚恩看她孩子气的模样,频频摇头失笑。
几回交战下来,他终于认定沈湄绝对是个贪玩的孩子罢了,不是赌徒。他已经尽量放水了,她还是赢不了,世界上不会有牌技那么差的赌徒。他笑。
此时那张计分纸上已密密麻麻地计了沈湄一长串,而且都是负数。
“原来你才是老千?”她一边计算一边叫。“我居然输了一百多块!”
陆尚恩接过计算纸,看看他辉煌的战果,不免笑了起来,却不是得意。因为这简直就像是欺负小学生一样,实在没什么成就感可言。但见沈湄拿了皮包要掏钱,他忙按住她的手,摇摇头。“只是好玩而已。”
“不行,一定要给的。”沈湄坚持。心想,他一定以为我会心疼这些钱,忙道:“愿赌服输嘛!这是游戏规则,啊!”她忘了,她匆促登机,根本还没换美金。“糟糕,我现在没有美金。”这回可糗大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因为我一向都刷卡的,等我下了飞机,再去找个提款机提钱给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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