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将头深深埋在周筠生胸口,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这场泪,来的太迟太迟了。她忍了许久,这过去的种种,她原是想深埋在心底的。可是李婵出现了,她又活过来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孰是孰非,谁又辩的清?
帘帐外,雪已停,梅枝映着暖日,梅香满营。周筠生抱着茱萸坐了许久,也无人敢入帐打扰。
直到掌灯时分,钱芎竺来到帐外,急禀:“启禀皇上,末将有要事启奏。”
周筠生将茱萸眼角的泪掩了掩,又一把将她抱到座椅上,方才道:“进来吧。”
钱芎竺入了帐内,见茱萸也在,倒也不惊讶,只是面色如常道:“启禀皇上,方才前方探子来报,叶琮亲自领兵来犯。”
“什么?叶琮亲自来攻打么?”周筠生一听,登时起了身:“他带了多少兵马来?”
“据探子粗略估计,二十万兵马,只多不少。”钱芎竺躬身禀道。
“耶律齐呢?可有耶律齐的消息?”周筠生又问了句。
“奇就奇在,这勿洛王争强好胜,此番竟似是未有来。拿我大钺叛逆当前锋,也是闻所未闻,这耶律齐也当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了。”钱芎竺忧心忡忡道。
茱萸听钱芎竺如此说,只笑笑:“钱将军一向用兵如神,前番奇袭勿洛营帐,仍历历在目。论资历,你自是比叶琮要深厚,自皇上仍是王爷时,出兵南疆,便也有你一份功劳。论能力,你也是远远在叶琮之上,战功彪炳,也是大家都看的着的。若说这叶琮是你的对手,那本宫也是断然不信的。”
2 第一百五十章 两心相倾(一)
且说那叶琮率了勿洛的先锋营一路杀来,半途上听人来报,说是武至受伤待养,因而大钺皇帝破格升了张沐尧为定远将军前来应战。
叶琮便将所带二十万人马,屯于城外,依山背城,扎下寨栅,静等张沐尧前来决战。
不过二日,高怀又从周边引兵七万而来,叶时初领出城助威,大钺声势一时又占了上风。
叶琮正得知,便令左先锋先行迎战,纵马舞戟,冲出营寨,正与张沐尧相遇,二马相交,枪戟并举,战不到数合,张沐尧荡开左先锋画戟,一手揪住其束甲带,提离马鞍,活活捉了过来,只往地上一掷,喝令众军把他绑下。
叶琮见左先锋被生俘,为保主力,因而退兵二里开外之处。
张沐尧首战便立了大功,大钺军营,自然是少不得庆贺一番。
庆功宴上,周筠生命人将关海地窖中久藏的佳酿尽数取出,全部用来犒赏此番战役的将士们。又从城郊百姓手中,收购了牛羊数只,尽数烤了分食。
打了这么多场,总算是有一场扬眉吐气的胜仗。眼见着张沐尧被众将士簇拥在其间,沈誉在一旁看着也是心下欢喜,这张府的小少爷,真当是长进了,出息了。
张沐尧远远的也瞧见了沈誉,朝他举了酒杯示意,沈誉笑笑,先干为敬。
沈誉并不是嗜酒之人,一杯下肚,自然也有些晕头转向,步履踉跄。
不知不觉好似走出了庆功宴以外的地方,隐约瞧着前处营帐有人在捣鼓着什么。
走进一看,嘿,可不是别人,正是彩莲。
沈誉打了一个酒嗝,笑嘻嘻道:“我倒是哪里来的嫦娥仙子在这里捣药炼丹,原来是彩莲姑娘在呢。”
彩莲起了身,见沈誉一股子酒味,啐了口道:“呸,净是满嘴胡言,沈太医若是醉了,可去别处撒酒疯,莫要来我这里讨嫌。”
沈誉听了,抿嘴笑笑:“彩莲姑娘脾气真是大,但是小生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不是。”
彩莲一时羞得脸色通红:“真是没个正经,好了,不与你说笑了,你今儿个怎么在这了,不用看着武校尉么?”
沈誉摇头道:“皇上吩咐了,着我也去庆功宴乐呵乐呵,此时帐内有李婵小姐在呢,我也不方便在那不是?”
“哦,难怪了,原是如此,你倒是有眼力劲。”彩莲耸肩道。
沈誉从袖中掏出一个甜瓜来:“喏,今儿个皇上赏的,这关海要吃一个甜瓜可不容易。想来你自小在忠棣府长大,也该是好这口的。”
彩莲别过脸去,也不伸手去接:“今儿个皇上也给主子帐中送来了一份,主子分了我一些,够吃了。”
“喏,拿着吧,好歹我一片心意呢。”沈誉边说,边将甜瓜塞到彩莲手中。
彩莲有些别扭,转身就要走,哪晓得,一回头,就被沈誉揽进了胸前。
“这么着急走?我来关海这么些时日,难得有个嫌隙可以说说话,不想与我说些什么么?”沈誉凝视着彩莲,眼中满是爱慕之情。
彩莲头垂地更低了:“这几日,你忙着照顾武校尉,也是辛劳。我这厢跟着照顾主子,你也知晓主子夜里睡不好,我也是担着心那。”
沈誉听了,又靠近了几分,胡渣扫过彩莲面上,挠的人直痒痒:“你明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这时局变幻,咱们俩的事,一拖再拖,我瞧着,不如等此番回了京师,便求着皇上和娘娘,将你赐给我,可好?”
彩莲咬着下唇,一时有些踟蹰了起来:“先前,你同我说这些,我心下是同意的。可是这番,瞧着主子,也是事多缠身,我这离了主子,始终也是放心不下呀。”
沈誉见她这样说,一时有些神情紧绷起来,“莫不是,你要反悔?”
彩莲见他如此模样,倒有些啼笑皆非了,只得应了声:“倒也不是……”
沈誉抓着彩莲手,一时急的手上冒了汗,直道:“你到底是何用意,真是急死人了。”
彩莲“嗤”的一声笑起,拿出怀中小帕,替他擦拭着额上汗珠:“好了,不逗你了,既然已经私定终生了,哪里还会有反悔的。但是这舍不得主子,也是真的。我自小就同主子在一处,也没离开过主子身边,因而总会有些念想。”
沈誉轻拍彩莲手背道:“这些我都理解,因而也不催你,只是想着,等咱们回京以后,再从长计议。这时局变幻,你也不是不知,我就想着,先把你接进府才是真的。”
彩莲靠在沈誉肩头道:“有你这话,我心下也是安定了许多。你不知,这几日事情这样多,我心里也是跟着七上八下的,不知为何,这几日我眼皮子老跳,总觉着有事要发生。”
沈誉轻笑一声:“这事儿你可就问对人了,哪里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多半是你这几日照顾你家主子乏累了些。但凡歇息好了,便无药自愈了。”
那厢,武至因着服食了凝神静气的药水,此刻仍在酣睡之中。他尚且不知,此时心心念念的李婵就在塌侧。
李婵坐了约莫两个时辰了,一直望着武至,也不出声,只是偶然帮他掩掩被角。
武至似是做了一个梦,一时嘴角爆了粗口,骂骂咧咧,一时又清风细雨,不知道嘴里嘀咕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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