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却更紧地抓住她:“如今就剩下太子和王爷了,你想帮王爷么?”
千锦没说话。
他继续道:“刚才我给你的东西,你要好生藏着,万不可让方嫔知道,等到合适的时机呈给皇上,便足以让方嫔万劫不复了。”
说罢,他终于放开她,待平复下心绪,才面无表情地往大道上去了。
千锦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是天太冷,还是她的心冷。
往思宸殿去的这一路格外漫长,路上她想起了许多事,母亲死的那个雪天,君修离宫的那个秋日,以及锣鼓喧天热闹非常,却藏着各自目的,君修的大婚之日。
从那时到现在,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坎坷,可每一步,都走得血腥。在她手上废掉了几人,又死去了几人,她分不清,可她亲眼看着的是,德妃没了,湘嫔和倾嫔都没了,而他们的孩子,二皇子流放,三皇子被贬,四皇子自缢,六皇子死在一场大火里,而七皇子则彻彻底底成了农家之子。
偌大的后宫,竟只剩了方凌雪和江兰馨,而巍巍朝堂,就只有一个太子君骋,和一个分封偏远之地的王爷君修了。
想到这儿,她顿住脚步,默默地站了半晌,而后转过身,朝着凌安宫去了。
刘太医给她的是一个方盒,不过寸长,一指来粗,这样小的盒子,本装不了多少东西,可刚刚在暗处时,她已看过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封血书,写的是当年常悠死时的事情,那是一个惊天秘密,也是到了此时,千锦才知,这个前皇后的死,竟牵扯进了这么多的人!
已入夜了,风很凉,霜也很冷。
千锦到凌安宫时,江兰馨的贴身宫女正要从里面出来,一见到她,那宫女先是一愣,后有些讪讪道:“千锦姑娘来此,可是有事?”
而今江兰馨还是淑妃,而方凌雪只是嫔位,故论起等级,这宫女比千锦还要高一些。她微俯下身,低眉道:“麻烦姑娘通禀一声,就说奴婢到了,敢问淑妃娘娘有何吩咐!”
江兰馨当然没有找她,可这话一传进去,江兰馨自然就懂了。
果然,那宫女才刚进去,就回身走了出来,待到她面前,才道:“姑娘请吧!”
千锦碎步走进去。
屋中烧着暖炉,一进去就觉一阵暖气扑面而来,江兰馨斜靠在床上,正懒懒地拨弄着面前的香炉。等千锦进去,她对那伺候着她的宫女道:“你去沏杯热茶来,记住,要用皇上赏赐的龙井,配以今年春日存积下来的花中露水,到底是在皇后身边待过的人,可别怠慢了!”
江兰馨不喜茶,所以皇上赏赐的龙井,还存在她的储物阁中,而春日存积的花中露,因难以储存,则由御膳房专程司贵重食材的膳官保管,也就是说,她随口说的这一碗茶,需去江兰馨的储物阁一趟,再去御膳房一趟,少说也是大半柱香的时间。
她这是要支开那个宫女。
那宫女领命下去,江兰馨又在炉子里拨了拨,一阵浓郁的芳香猛然涌来,千锦猝不及防咳了一声,江兰馨道:“你可真是大胆,就在主子眼皮子底下,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这话一语双关,一层是说千锦一个宫女胆敢在她淑妃面前不顾仪态,另一层则是说,她是方凌雪的人,却胆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来找这凌安宫。这要被方凌雪知道,免不了会对她起疑。
“娘娘恕罪,奴婢知罪!”她微俯下身,对床上人虚行一礼。她们本已隔得近,身子再一前倾,只需伸手便能碰到对方。于是在这俯身的空档,她将袖中盒掏出,以一种极漫不经心的方式递给了江兰馨。
江兰馨有片刻的惊愕,可很快就明白了她用意。遂用眼神看看她,又看看窗外,意思是问她可曾感觉到附近有人。千锦摇了头,江兰馨这才坐直些身子,而后将盒中血书缓缓打开。
只一眼,她就愤愤然将它拿开,脸上情绪亦是几番流转,千锦垂下眸,却见她紧紧拽着自己衣服,已将它拽得皱成了一团。
半晌,她才咬牙道:“这东西可信么?”
这东西是刘太医给的,可不可信全在刘太医的一念之间,从他和聂勇的交情来看,他应该也算半个君修的人,可事实上,上次也确实是他说帮她传消息,结果却让君修和江兰馨半夜相遇在桃林。
这个人,可信,又不那么可信,凡事,她们都只能赌一把。
遂摇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奴婢以为,事到如今,我们大可以赌上一赌!”
“不!”千锦话将落,江兰馨已斩钉截铁地将她打断。她一手拿着那封血书,一手抚平被她拽皱了衣服,沉吟片刻,道,“没有时间让我们赌了,这件事,不管真假,既然要做,就不能再让她有机会翻身!”
“娘娘……您想做什么?”
然面前人却施施然一笑,换上了一种深沉,且诡谲的表情。
☆、050 对峙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次日,千锦照例伺候方凌雪起身。待穿戴好,方凌雪洗了脸,擦拭手上的水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听说你昨儿个去了淑妃那里?”
千锦一夜未得好眠,此时本有些不清醒,然一听这话,登时一个激灵,全身上下变得舒爽无比。
“回娘娘……昨儿个入夜时,淑妃确实有召奴婢去!”
“哦?”方凌雪话里有些探究,“都说了些什么?”
千锦暗忖片刻,在脑子里将江兰馨昨夜的话又过了一遍,末了,方道:“淑妃娘娘说,如今娘娘您已不是皇后,她在宫中位份最高,娘娘要做什么,也都得经她的同意……”
“本宫不想听这些虚的!”方凌雪话里明显有了不悦,也对,任谁到了如此地步,都不喜欢被别人戳伤疤,不过千锦说这些,本就是要触怒她,以激起她的好胜心。
故连连后退几步,俯身道:“娘娘恕罪,奴婢不该说这些混账话,娘娘息怒!”
大约是知这事也怪不得她,方凌雪敛去些脾气,正好手也擦净了,她将栉巾递给千锦,往前走了两步,才道:“本宫也没怪你!你大可不必如此!”
千锦应声应是。
方凌雪又道:“她找你去,该不会只是要贬损本宫,说吧,她的目的是什么?”
“娘娘……这……”千锦甚是踌躇,然方凌雪一个眼神丢过来,她只得硬着头皮道,“淑妃娘娘说……若是……若是奴婢还愿跟着她,她还可以给奴婢一次机会……”说罢,也不待方凌雪反应,她自己先俯身跪了下去。
以方凌雪的性子,听到此话,定会勃然大怒。不曾想,这次,她却只讽刺一笑,对她道:“那么你呢?你怎么说的?”
“奴婢……奴婢自然是说,奴婢既已跟了娘娘您,就一直是娘娘您的人!只是淑妃娘娘她……”
话到此,她适时地收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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