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该死的东西,在她不论时间不论心情不论她是否愿意就被像只母狗一样压在身下之时,何尝有一个来问过半句“娘娘你怎么了”,只怕背后舌根倒嚼得欢喜。
屋子很快空了,留她一人在偌大的幽暗中,唯有一支红烛未熄,灯火摇曳。
她裹紧丝衣,拖身下地,菱花镜里,一如既往国色天香。
很像母亲……
上一辈,母亲是漠北所有琴歌里吟唱的女人,她一生嫁了六次,甚至引起过一场部落战争。女人们艳慕地看她金缕罗裙,在大君环抱里绝尘而去,便喃喃说这是长天赐福,回家也要多念念经以便来生投个好样子。
苍琴小时也一样这么想,不过她不必羡慕,因为她自小也就很美,知道自己将来要被送到大烨去,读着《拱手江山讨你欢》这样的话本小说,眼前便已经出现了带着淡雅兰香、文武双全的俊秀公子。
来大烨那天,这样的公子在她眼前实在出现了一下,然后却又被轿帘遮住,与她再无交集,像玩笑般,她得知要嫁的是一个肥胖痴愚还喜欢男宠的太子。
她想起,10岁有一天,正在镜前任下女画眉,却突然,母亲闯了进来,竟然拿刀要划她的脸。
当时大家都说夫人疯了,她也这样想,现在,却才深深明白。
绝世姿容也好,被最有权势的男人哄抢也好,她想活下去,始终只有一个选项:对胜利者张开双腿,即使这个胜利者刚杀死她的丈夫,以及襁褓中的孩子。
现在,这样的宿命轮到她了。
她恨像一件美丽的瓷器被人抬来抢去,她恨像一枚棋子任人玩弄股掌之间。可是,她毫无办法改变这一切。
“不是叫你们出去了吗?!”冷眼间,突然看见门口还有人影,她不由又凄厉大叫,将手边一个玉如意狠狠丢过去。
“公主,”来人让过,淡淡行礼,“公主这些下人不敢通禀,微臣就擅自进来了。”
苍琴一愣,看过去,是个颀长的身影,穿着白衣,她想起来,她见过这个女人,虽然只是远远的,当时她在项毅身边,项毅呼她“秦先生”。
她的恨意突然又起来了,这个长相清冷寡淡的女人,身后却好似有一双翅膀,载着她飞向她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
她强压着这种恨意,收敛了一下神情:“是……秦先生?你来做什么?”
“给公主送些药,”秦隐珠进门,递给她一个锦盒。
“本宫没有病,”苍琴诧异道。
“是……预防用的。”
苍琴闻言,突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她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她的羞辱,她每天被强迫做那些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隐珠靠近她,低声道,“不过这药伤身体,公主最好,咳,最好还是能让他……尽量小心一点……”
苍琴咬住嘴唇,低了头,眼中有水光泛动,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公主的心情……好歹我也是女人……懂得的,”隐珠叹口气,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些,“不过有时,人生都是身不由己。公主要想不用吃这药,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苍琴不禁抬了头。
“就是能堂堂正正给这人生孩子,不用像这般偷偷摸摸的。”
苍琴骤然睁大眼睛,这话的意思是……!!
“你爹那边不会反对,”隐珠的眼睛冷冷的,“二十六岁的女婿比六岁的女婿,你觉得希望早点抱上外孙的他,会选哪一个?”
苍琴脸上起了恶意的笑容,原来,这个谋士,是来说这些的。
“而且,对女人来说,项毅至少不是很差的选择的吧,”隐珠省略了后半句,有更差的你一样得□□,但是她的眼神还是部分出卖了这种心思。
苍琴尽最大的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怒骂,表现得和婉:“那,先生教我,该怎么办?”
……
半个时辰后,苍琴送秦隐珠出了门,回来一口吹熄了烛火。
棋子,也有棋子的意志,她暗自握紧了拳,要让他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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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狄
不日,宁王昭雪的事情已经诏告天下,此场大礼,在老皇丧礼之后,新皇登基典前,按国殇典制,水陆场面,一一做足,叶莺叶狄,皆扶灵痛哭,天下亦痛惜哀恸。
之后,因水灾事急,叶莺启程前往河东,看样子新皇登基大典也不能回来参加,留叶狄一人在京,一下子竟有些空落落的。
这一日,叶狄接到五皇兄的信儿,说是邀他过府听戏,得信之时,他嘀咕半晌,这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果不其然,赶到叶律的府第,进了屋,叶狄不禁用手遮一下眼:算上他,这样小的一个房间,竟然盛了大烨三位现存的皇子,叶银怀里搂着丰满的侍女,叶律倒是空着手,没有像大多数时间那样摆弄乐器或填写曲谱。
“五哥,今天这是要唱哪一出?”侍女拉过蒲垫来,叶狄坐下,语带双关,有些讥诮。
“都是自家兄弟,不瞒你们说,想商量一场诛董卓的戏,”叶律不动声色,这样回言。
“五哥这话差了,”阿九皱眉道,“现在时势,怕还谈不上董卓吧?”
“不顾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仗着军马势大,先帝刚一殡天,立刻扶立先帝幼子,擅权专断,操纵孩童,这还不是董卓么?”
叶狄刚想再说什么,旁边却横空插来一句,“五哥,那诛完董卓,你倒是想怎么办?”
看过去,是叶银在一边与侍女调笑,一边道。
“这……”叶律顿了一下,才说,“自然是按长幼嫡庶……”
“就是说,把三哥从东海弄回来?”
叶狄在一边不说话,这边辛辛苦苦诛完董卓,然后迎一个二十多年没见的哥哥来当皇帝?料想叶律也并非如此打算。
果然,叶律笑道,“按序齿该他没错,不过按嫡庶,就不是了,他生母不过是个无名宫女,而且上次太子大婚都不曾回来,一直杳无音讯,甚至,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所以该你?”叶银在女人怀里,尖刻地回应。
“我没有这样说,”叶律倒也没恼,道,“只是先帝前期,后党一手遮天,先帝后期,太监又权倾天下,好容易如今的局势,这两块大石头都没有了,我们皇裔为何不可一致,推举一个能为自己说话的,好过见天听人呼来喝去。”
“算了,五哥,真的,”叶银带着一贯的微醉神气,“当着你们的面,我也不怕说大白话,咱们这几个兄弟,谁是当皇帝的那块料?二十多年没见过面的老三?精心研究乐舞的你?整天混在青楼的我?还是他——避祸到宁王家去的小公子?”
叶狄在旁边忍不住一乐,这整天鬼混的老八,说话倒也戳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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