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胭纪事_月裹鸿声【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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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大多笑纳,拥偎吃酒,一时娇声浪语满席,堂堂一个东宫,几如行院一般情景。

  阿九这边也有一个来偎,平心而论,太子筛选过的,都很精致,脸上绒毛都像真的女子一样用线绞掉。但当他贴身偎上来,嘴唇几乎碰到自己的脸时,阿九还是感到浑身一僵——他是随六王爷长大的,六王爷一生戎马,性如烈火,平生恶心痛斥这些东西,导致他也有相当的反感,于是下意识地一推。

  男孩不防,跌坐在地,酒也洒了阿九一身。

  众人都望过来,太子厉声道,“笨手笨脚,要你何用!拖出去杖死!”

  叶莺在旁看着,男孩一听此言,浑身瘫软,涕泣求饶,阿九却不知怎么回事,直直坐着,也不出声,他忙捅捅阿九,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阿九这才开口,道:“是愚弟不好,一时不曾接住酒杯,王兄莫怪。”

  叶环挑了挑眉,“九弟该不是嫌弃愚兄礼薄,货色不好?愚兄面上无光得紧哪。”

  “怎敢,怎敢。”

  阿九勉强应着,众人却都感到了气氛的尴尬,正在这时,一边叶律插言,“他当然觉得不好,他有那么好的了!”

  众人先一愣,继而哄堂大笑,连太子也重新拍着大腿,“那是!那是!要说我这几个宝贝,还真比不过!”

  阿九看向叶律,他知道他是好心打圆场,可心里还是隐隐忿怒,这种话他并非不曾风闻,但当面说又是另一回事!他的余光瞟见,叶莺在众人的笑声中,脸色白的可怕,低头不语,然杯中酒面荡起圈圈涟漪。

  正这时,宫门外疾驰入一匹白马,直奔宴会而来,太子本来怒起,正想拔剑责问,却只见上面小太监连滚带爬下来:“殿下!快些散了吧,皇后娘娘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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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宫。

  层层帷幔,金碧辉煌,大型的云母屏风像镜子一样映照出宫灯玉案等一切陈设,使墙壁显得更加辽远,屋内更加空旷,同时镀上一层冷色的光泽。

  屏风之后,端坐着一个女人,褐色的眼睛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美貌,此时她正立着眉毛,神情严肃,纯金镂空的长长假指套被捏出轻微的声响。

  叶环跌跌撞撞跑上殿来,还没来得及叩头,迎接他的,却是劈头一个耳光。

  “母后!”叶环捂着脸叫起来,眼角几乎痛出泪来,他也这么大了,母后虽然威严,真动手打他,却是好久不曾了。

  坐上的女人却余怒未消,“别叫我母后!眼看是冷宫的妃子、庶人、死人!哪里当得起‘母后’二字!”

  “母后何出此言?!”叶环惊道。

  “眼线报来,皇上最近一病不起,你不去探视,倒在这狎妓饮宴!”

  “原来是这事,”叶环悻悻道,“以前父皇生病,母后也未如此焦急。”

  “我的孩子啊,”女人皱起眉头,“你怎么不明白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你以为我让你去看你爹?我让你去看的是当今皇帝!如今皇上深居简出,你我想见他,都还要透过那些太监,太监们势力越来越大,而他们跟我们的关系你还不知道吗?再说,叶少陵已经六岁了,听说长得很得人意儿,他娘虽然去年死了,但正因为死了才被老头子记挂着,听说常常念叨,你看似是个太子,要是老头哪天病昏了头,心思一变,天就突然塌下来了,到时你不是庶人、死人还是什么?”

  皇后说出这一长串,微微咳喘,而听的人吓出一身冷汗,忙跪下叩头,“求母后想个对策!”

  女人叹了一口气,冷厉的眼神稍微放松了一点,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只要老头子在驾崩前不改口,天下一切就是你的。再者,哀家已经把漠北那边说通了,他们答应让公主来和亲,到时自然是嫁给你,有漠北军队撑腰,想来你位置会稳固一些。”

  “还是母后想的周全……”

  皇后盯着自己唯一的孩子看了一会,不知是爱还是恨,她一个白骨场上滚过的女人,为什么就有这样一个只会说“母后周全”的儿子?但她最终又只是叹口气,道,“这样,你还不快去给皇帝问安?”

  “孩儿这就去。”

  “啪!”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

  “母后这又是?!”这次叶环真的痛得飙出眼泪,叫道。

  “为了让你看来有哭过的样子,”皇后擦擦手,淡淡闭上眼,道,“去吧。”

  ☆、第三章 片言乱国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石门,距离帝都长乐千里之遥的一个小城,方下了一场雪,而这时长乐城里才刚有一丝秋凉飒爽。

  秦隐珠迤逦前行着,身后的白雪上留下一行细碎的脚印。

  她穿着军中文士的衣服,白裘素袖,衣袂飘飘,但还是能明显看出是个女子,她的五官不可说不标致,但第一眼给人最深的印象往往是那种刻骨的苍白,往好了说,似乎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之气,往坏了说,却也可以理解成像个垂死的病人甚至飘忽的女鬼。

  她行走的地方,显然是一座军营,在进门处竖着招展的大旗,旗上绣有金边,中间是一只黑色的猛虎。行道两旁荷矛带戟的士兵排成高大的行列,呼出冰冷的气息,黑色的皮甲上都挂了白霜,他们甚至不正眼看她,就像一些巨大的雕像。走了几十丈的路,只听到马的嘶鸣和远方低沉的号角。

  再往里走,是一座金色的大帐,帐前支着一只三足的大锅,里面的汤水沸腾。秦隐珠知道那是什么,连周边几座城市的小孩都知道:驱狼侯项毅,没少把人丢在里面煮。

  她在大锅前面站住了一下,掸掸衣服上的雪珠,正正束发的高冠,蒸腾的水汽使得金帐都显得有些扭曲,然后,她走进了大帐。

  帐中有许多人,执戟的武士、按官阶排列的参军和副将。

  她看向最上方的正中,侍从们簇拥着一个高大黝黑的男人,斜倚在宽大的狼皮垫子上,半幅毛皮下露出黑色的铠甲。

  “居然敢一个人来,”高大黝黑的男人见到她,大笑起来,“知道我为什么见你吗?我就是太好奇了!”

  隐珠笑了笑,行个军中文书常用的揖礼,“参见项将军。”

  “你还知道我是项毅,那你听说过我喜欢水煮活人吗?”男人笑着,但也许是征战多年的缘故,即使笑着,他眼中也有一种狮虎般的凶蛮。

  “将军威名盖世,怎么会没听过呢,在下此来,正是为将军而来。”

  “哦?”项毅挑起一只眼皮,“难不成,你是来投降的?”

  “不,在下是来劝说将军放弃围城,给城中守军留一条生路的。”

  “哈哈哈哈……”此言一出,项毅连连拍着桌子,周遭立侍的军曹兵士们也笑出声音,“笑话,真是笑话!诸侯太守之间互相攻伐占地,近世以来皆如此,杀了石门太守,他的地盘岂不尽数归我?!往上报一个病故,谁会追究??现在你凭一张空口白牙劝我撤军,难道不觉得自己在说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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