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房间里灯火通明,这间屋子比蓝蝶所在的房间大很多,外面的堂屋中的桌子上放着茶盏,一个男人正垂头看着手中的茶杯,碧绿的茶水映着细腻的骨瓷杯子,水色清亮,映着男人阴冷的眼神。
太子。
他的身边站立一个女子,一身素衣,乌发散开没有梳着,闪亮如缎,长过腰身,她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裙,长至脚踝,隐约露出的鞋尖却是水红色,鞋上还缀着两颗拇指大的南珠。
女子眉目温婉如画,峨眉淡扫,垂着的睫毛如羽,微微侧首,一动一静皆是风情。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并未有半字言语,只是,她的右手,却被太子握在手中。
他一只手握着茶盏,一只手握着女子的手,垂着眼睛一言未发。
客座上有两个男人穿了便装,垂着头,眼角却偷偷瞄着太子。
房间里很静,似乎连香鼎里香气飘荡的声音都听得见,只是这难熬的寂静让那两个男人越发坐立不安。
良久,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说道:“太子殿下,这件事情云州知府那边已经压下,想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想来?”太子终于开口,语气冷得像冰,他微微抬眼,扫了那男人一眼,“周大人,你为官多少年了?到现在说话居然依旧没有个准头!什么叫想来?”
在后窗处偷看的洛九卿眉心一跳,周大人?莫非这不是京兆司的周柏青?这家伙竟然是太子的人?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轩辕耀辰,黑暗中他的脸色似乎更沉冷了些,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冷光。
屋内的周柏青听到太子的话,不由得抿了抿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想说什么,说!”
周柏青挪了挪屁股,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这件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都过去了这么久,而且这事儿也捂住了……”
“捂住了吗?”太子抬起头来,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杯子里的茶水四溅,像是滚烫的油,溅在周柏青的心上。
周柏青吓了一跳,他从椅子上弹起来,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另一个男人也急忙站了起来,犹豫了半晌说道:“殿下,云州的知府赵朝彬已经把人都处理干净,跑的那个也给抓了回去,也算是没有后患了。请殿下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太子的眉梢微微一挑,眼睛里的光芒似刀般割来,“那么,你们跟本宫说说,老五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事儿?”
“……”周柏青和那男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敢再答话。
太子看着他们,通明的烛火映入他的眼中,似跳跃的火苗,“说话呀!怎么不说了?本宫问你们呢!老五知道不知道?”
“这……”周柏青犹豫了半晌说道:“殿下,这……五殿下知道不知道此事,实在不敢随意猜测……”
“这不结了?”太子的脸上泛起阴冷的笑意,“你们谁都不敢给本宫一个明确的答复,他若不知,那自然是好的,可若是知道了,你们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
“可是,殿下,”周柏青说道:“就算是五殿下知道,这事儿也翻不了案了,方家一门已经死了,赵朝彬发的告示以及上报上的批文上都是以当地闹匪,而方家与匪家相勾结,最后分赃不匀被土匪灭门,这事儿……也无迹可寻啊。”
另一个男人也附和说道:“正是,太子殿下,周大人所说不假,下官在云州多日,听闻当地的百姓也是信了官府的说法,并没有人怀疑,”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您还不放心,那……等下官回去之后,便找个机会,让赵朝彬也闭上嘴便是。”
太子听到这里,脸上的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些,淡淡的应了一声,“嗯,既然如此,少一份危险总是好些,待你回去之后,便办妥此事吧。”
“是。”那男人立即说道。
“行了,本宫累了,你们退下吧。”太子摆了摆手说道。
“是。”两个人垂首,慢步恭敬的退了出去。
两个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房间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太子淡淡的一笑,把那女子搂在怀中说道:“素儿,是否等得不耐烦了?”
女子嫣然一笑,“奴家只要能在殿下身边,做什么都是满足的。岂会不耐烦?”
太子的手臂紧了紧,轻声一笑说道:“你没有耐烦,可本宫却与他们说得都烦了……”
屋中的气氛已经变了,看起来太子也已经没有了再商谈事情的意思,洛九卿与轩辕耀辰对视一眼,两个闪身离开,又回到了蓝蝶的房间里。
洛九卿低声说道:“京兆司竟然是太子的人?”
轩辕耀辰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周柏青为人奸狡,又擅长见风使舵,京兆司虽然不是什么地位不高,但是这京城中的安全防卫以及各类案子都归他管,说起来也算是重要的。”
“这倒是,”洛九卿点了点头说道:“那……那个男人是谁?”
轩辕耀辰的神色微冷,扶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握,“云州总兵,越厉。”
“什么?”洛九卿一诧,“越厉可是三品武官,手中握有兵权,他没有奉召,竟然敢私自入京?”
“这算什么?”轩辕耀辰的笑意更冷,眼睛里的光芒似冰凌,“上次在云州派出人马来追杀我,若不是我的手下拼死相护,若不是在城外遇到了你,恐怕我也已经早死多时了。”
“你的意思是说,上次伏杀你,也有他的手笔?”洛九卿隐约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轩辕耀辰点了点头,“普通的侍卫根本没有那么好的身手,也没有那么精良的装备,他们虽然换了普通的服饰,故意来掩饰身份,但是却是这样,却越露出端倪。”
轩辕耀辰举起左手,慢慢说道:“云州四面环山,因此,那里山匪横行,特别是近几年,父皇不断的加赋税,那里的百姓生活日益艰难,仅有的一条河道又经常被堵发灾,所以,许多人无奈之下,便投身绿林。”
“于是,云州总兵越厉便研究出了一种弓弩,威力比一般的弓箭更大,能够射断碗口粗的树木,这种弓需要有臂力的人才能够拉得动,而练弓之人久而久之在左手的手指关节上也会有一些茧子,与常人不太一样,而在那日追杀我的人中,我曾留意到,他们的箭术精准,而且,手上也有这样的茧。”
洛九卿眉心一跳,“这样说来,越厉早就与太子相勾结,”她想到方才听太子提到“方家”,不由得又问道:“那方家……”
“方家是那里的首富,方远林是原来在外公的手下当差,五年前才去了那里,他去的时候换了身份,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次方家被灭满门,想必是他的身份被人知道了。”轩辕耀辰的声音慢慢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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