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家老爷是生意人,那个孩子既然挑起玉家的门楣,以后自然会和陆家碰上的,有自己在旁边守护着,至少能替她周旋一二。转念一想,既然要离开了,这段时间撒下的网也该收了。
“老爷······”长随见卢笙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椅子扶手,知道老爷这是在想事情呢!也不敢打扰,只能用力抓抓头发,绞着手指自己去寻思老爷刚才话里的意思。
京城里传来消息,容家大老爷容之祥,吏部左员外郎,包养外室,人证物证俱全,罪名成立,罢免官职,永不录用。吏部郎中孙琦任人唯亲,纵容妻族骄横跋扈,罚奉两年,并将为吏部主事,主管档案登记。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他就只能在吏部档案室里坐冷板凳了,外面的大千世界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了。
这时长随才恍然大悟,明白卢笙那句“给了你希望又把希望打碎”是什么意思了。容之锦眼睁睁地看着投出去的银子打了水漂,这比银子被偷还要让人吐血。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徐州城里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最热闹的话题,还是周家。与以前的风光不同,现在的周家可是塌了天了。
有人举报,周记作坊在纺织时没有上等丝线,竟然以次充好。周大海当然是喊冤了,卢大人明察秋毫,当即带着人把周家织好的布搬到了大街上,当着大家的面亲自查验。打开几匹布,仔细查验,都是上等丝线织成。就在周大海松了一口气,众人也觉得虚惊一场的时候。
突然在抖开的一匹布的中间部分,发现了问题。原来包在上面的布匹都是上等丝线织成的,而下面的都是次等丝线织成的。
周大海一个趔趄就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地看着眼前的布,手指哆嗦着,嘴唇颤抖着。直到被人拖走了也没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卢笙微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大海刚开始时,情绪激动,涨红着脸喊冤。接着以为是虚惊一场的时候,暗松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刚提上来,还没有完全吐出来,眼前的真相又让他面如死灰。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甩甩袖子离开了。
周家的天榻了,可偏偏周家另外两房的人各怀心思,都不想出钱也不想出力。三房以孔海要科考,需要静心读书为由,全家总动员,搬到郊外的庄子上去了。
二房虽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但还算是厚道,没有一走了之,多少出了些银子。绿衣还算是厚道,拿着自己的私房钱,离开了周家。刘氏整天以泪洗面,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完全没有了往日那贵妇人的样子。
陆氏支招儿,让她去求方家。只要方家老太爷一句话,这件事情就再容易不过了。可是,方家哪有心思理会她呀!好在,过了几天后,衙门传来话儿,说是念在周家上次的差事办得用心的份儿上,这次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祸,便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周大海被杖责二十大板,并罚款一万三千两。
刘氏听到衙役的话后,又是一阵眩晕。既庆幸周大海终于有救了,有疑惑衙门里的人怎么会对家里的银子这样清楚呢?她放在枕边的匣子里可不就是一万三千两吗?
周大海觉得自己已经散架了,二十大板,板板都是实实在在地落在身上,结结实实地疼上一回。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的屁股一定是开花儿了。汗如雨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模糊中,他看到眼前有一双黑靴子。
一个阴沉的声音在他的头上响起,“你应该庆幸那个孩子现在好端端的活着,否则,我要你们整个周家来陪葬!那个孩子重情义,我也就饶你一命。让你知道利欲熏心,背信弃义的后果。”
脚步声越来越远,周大海浑身越抖越厉害,刚才那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一般,让他毛骨悚然,身心疲惫。可脑子却异常清醒,他知道那个人口中所指的“那个孩子”就是澜心,也知道刚才的那个人是谁。可是今天的一切他只能烂到肚子里去,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
感觉有人将他抬了起来,他被摇晃地一阵头晕。迷糊中他似乎明白了方家对澜心的特别,也似乎明白那天在驿馆,提到周家和容家结亲时,卢笙卢大人脸上那怪异的表情。身子越晃越厉害,脑子里又是一阵迷糊,似乎什么也看不明白。
周大海被抬回去后便发烧了,郎中请了一个又一个,都是于事无补,刘氏急得嘴上都起泡了。病急乱投医,就让大儿子周文谨去容家求助。
陆氏当即就摔了杯子,容家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呢,哪有那个闲心管他们家?只是吩咐人开了库房,包了几种药材,打发依云送回去。
不到一个时辰,依云就回来了。进来向陆氏请安。陆氏看着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咕咚咕咚”的喝着上好的铁观音,放下茶盏后,又掂起旁边的点心,大快朵颐。边吃嘴里边叨咕着:“哎呀,还是娘这里的茶好喝,点心也爽口。可不像我娘那里,乱糟糟的。我回去了半天,那些丫鬟跟木头一样,耷拉着张死人脸,连杯茶都不知道倒。”
“咣当!”陆氏最喜欢的青花瓷茶杯粉身碎骨。
第一百四十九章 见红
依云看着地上的碎片,两条眉毛越抬越高,慢慢放下后,看着容夫人陆氏,嘴里含着点心,啧啧有声地说道:“哎呀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青花瓷茶具可是一套的,你打碎了这只,这一整套都没法用了。啧啧,真是的,那天你还说最喜欢这套杯子,不舍得用呢!唉!”说完,无奈地摇摇头,“咕咚”几口茶水,咽下嘴里的点心,又重新掂起一块儿。
陆氏手指颤抖着指着她,嘴唇哆嗦着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头一阵一阵地发晕。吴妈妈瞪大眼睛,看着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吃得不亦乐乎的大少奶奶,惊慌地低下头,眼观眼鼻观鼻地站在那里,大气儿不敢喘。
“哗啦”一声,陆氏愤怒地把手边的茶杯全都扫到了地上,尤不觉的解气,抬手把茶壶也摔到了地上。
“哎呀,娘,你这是干什么?”依云吓了一跳,手一哆嗦,点心掉到地下了。她惋惜地看着那块一直骨碌到陆氏脚边才停下了的点心,遗憾地摇摇头,“哎,真是可惜了。”抬头看着怒气冲冲的陆氏,想都没有想,便责备道,“娘,都不是我说你,那么大的一块儿点心,就因为你那么一吓,我便吃不成了。这好好的一套二十多两银子的茶具,就因为你这一个不注意,说没就没了。你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自己就不能动动脑子吗?你整天······”
“滚!”陆氏面色阴沉,两眼猩红地怒视着她,咬着牙根儿,恶狠狠地低吼道。
“啊?”依云诧异地看着陆氏,见她脸都涨红了,紧蹙着眉头责怪道,“哎呀,你看看你,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你这真是······”
“滚!”陆氏怒声喝道,一盘子点心劈头盖脸地就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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