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杰明看着澜心笑盈盈的样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嘴唇蠕动了几次,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垂下眼帘,继续喝茶。
倒是对面的武师傅开口提醒了一句,“姑娘可知道,无论是考取文童生,还是武童生,都是要清白身家的。有奴籍的人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哦,这个呀?”澜心笑着说道,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杯沿,“这个倒是没有什么的。我既然打算让他们去应试,自然早已帮他们脱了奴籍的。”
啊?两个人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澜心。没有想到,澜心竟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整件事情解决了。“姑娘,这脱了奴籍的人,想······”裴杰明本来想说,想要重新归于奴籍,可就难了。可是转念一想,像玉姑娘那样通透的人,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些呢?
如此看来,玉姑娘在找他过来教那几个孩子的时候,也不是无的放矢,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的。难怪他还一直纳闷,几个庄子上的孩子,如果想让他们识文断字,也不需要教他们四书五经这些科举需要学的东西。原来是想要给他们一个前程。现在想起来,也无比庆幸,自己一直用心地在教这几个孩子,没有存了糊弄的心思。
“姑娘大义!”想明白这些,裴杰明心里一凛,拱手一揖,语气激动地说道。
澜心身子靠在椅背上,微笑着看着激动地脸色发红的裴杰明。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淡笑着说道:“先生谬赞了。先生来玉家这么长时间,想必对玉家也是了解一些的。玉家能有今天这个局面,也是幸得这几户人家的守护。望子成龙,是每个做父母长辈的期望,给这几个晚辈一个美好的前程,也算是报答他们的守护之恩了。”
澜心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能踏踏实实为玉家效力的,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他的。反之,若是心术不正,企图对玉家不利的,也别怪她翻脸无情,心狠手辣!
裴杰明和武师傅听完澜心的话,都不约而同地垂下眼帘,专心地喝茶,不让人看楚他们眼中的复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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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澜心再次跨进这个二进的小院子里。不同的是,她给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准备了一个绣着蟾宫折桂的考篮。篮子里装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已经考试时所需要的一应物品。
几个孩子两眼放光地盯着篮子里的东西,龇着牙,不住地笑着,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后了。有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东西,生怕碰坏了。而有的孩子则是忍不住伸手摸着篮子里的东西。他们欣喜这些东西,但更高兴的是,明天他们就要参加乡试了,通过了乡试,他们便是童生了。怎么会不激动呢?!
“好啦,东西都已经发到你的手里了,你们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的。今天先生又破例放了你们的假,你们可以好好地放松一天,准备着明天考出一个满意的成绩来。”澜心看着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小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多谢姑娘。”众人躬身想澜心行礼。一个个脸上都憋着笑,脚步轻盈地向住处走去。
“等一下!等一下!”几个孩子正要转身离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突然喊了一嗓子。澜心眼睛微眯地盯着急匆匆走过来的人。只见她中等身材,身上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布裙。一头乌黑的头发只用一对银簪子别在脑后,如新月的弯眉下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皮肤白皙,嘴角微翘,给人一种未语先笑的亲切感。
也许是因为走得急,整张脸红扑扑的,宛如那天边的晚霞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冬秀拉了拉澜心的衣袖,结实道:“姑娘,这位是黄嫂子。”
第四百零八章 送柴
“黄嫂子?”澜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的一个人?只是她周身的气度又和这个小院子有些格格不入,即使是心里着急,脚下的步伐依然没有乱过。脸上也依然是一片淡然从容之色。
澜心忍不住多打量她几眼,眼睛里的瞳孔一缩,嘴角微翘,无声的笑了。难怪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原来她是黄恒的娘亲,母子两脸上有六七分相似之处。
果然,冬秀小声解释道:“黄嫂子就是那个矮个子黄恒的娘亲。他们母子俩儿住在巷子深处。是裴先生无意间发现了黄恒的,他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便带进了学堂。”
原来,裴杰明在一次讲完课后,没有离开屋子,而为踱步到了窗前欣赏一下外面的景色。便发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挑着一担柴站在窗外的树下,像是走累了,靠在树下休息一般。他当时也没有太在意,只当是路过。可是,他却发现接连几天,都能看到那个孩子的身影。与其说他每次走到那里休息,不如说是在那里倾听他上课。
裴杰明不由得多看了那个孩子几眼,发现那个孩子眼神清澈,眉宇间透着一股与这个年龄不符的稳重和睿智。再看看他身上的那带着补丁的衣服和鞋子,心里便动了恻隐之心,也起了惜才之意。
裴杰明趁着沐修,便溜达到了那棵树的附近,躲在暗处,偷偷地观察着。果然,到了时辰,那个少年便担着担子,来到了树下。没有听到往日的读书声,他也不着急,把柴放在旁边,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没有听到那朗朗的读书声,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却没有更多的不耐。沉思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写着。
裴杰明轻手轻脚地踱到了男孩子的背后,看着他地上写得,正是自己前几天讲解的东西。地上突如其来的一片阴影,让那个孩子吓了一跳。转头看着身后的裴杰明,赶忙丢下手中的树枝。对着裴杰明躬身一礼,声音恭敬地唤了一声:“先生!”
“你又不是我的学生,为何要叫我先生呢?”裴杰明微挑着眉头,状死不解地问道。
啊?那个孩子先是诧异地抬起头,怔愣了一下后,面色坦然而诚恳地说道:“以先生的聪明才智,如何想不明白,我每天担柴来这里的目的呢?”
哦?裴杰明意外地挑着眉头,嘴角微翘,眼里满是欣赏之色。紧抿着嘴唇,努力地压下翘起的嘴角,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倒是说说看,你每天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孩子紧绷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面色赧然地垂下了头,脸色涨红,连耳根子都红了。低垂着头,嗫嚅地说道:“先生见谅!小子无意间听到先生授课,对先生的博学十分仰慕。所以,所以忍不住每天都借着担柴休息的名义,躲在这里偷听先生讲课。是打是罚,小子谨遵先生之命。”他紧抿着嘴唇,尽力地不让身子颤抖,一幅豁出去的架势。
裴杰明本来就对这个孩子的印象深刻。此时,看到他如此表现,心里便更加欣赏了。那冰冷的表情也绷不住了,终于抬手拍了拍那个孩子的肩膀,笑着说道:“真是个好样的孩子!”眼睛转了转,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黄恒。”黄恒说完后,便那样静静地站里。低垂着头,耷拉着肩膀,一幅任打任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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