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如此,隐世家族才能在江湖上占稳一隅。
此时此刻,七杀阵前倒是跪了一地的人,一地的人中,又有一个青年立着。他正是隐世家家主萧祁。
隐世家历来都有一条族规,就是家族中人不得与朝廷中人接触。若是在平时,有族人违反了这道规定,定是要遭重罚的。但有一个人不仅违反了这条规定,还违反了个彻彻底底,不仅如此,这人还要因为那个朝廷中人脱离家族。
此人便是刚刚及笄的隐世家族的少主萧白飒。
家主听闻自己女儿所愿,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说了句,“按照族规,你若能闯过七杀阵,随你。”
族人都知道若要脱离隐世家族出世,都要闯过七杀阵,此阵凶险,进入的人多出来的却寥寥几个。但少主二话不说,提了剑就去闯。
这会子离萧白飒入阵已有三个时辰了。
家主还在站着,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都在静静的等待。家主夫人早逝,所有人都知道家主从小对少主的管教极为严格,再加上他本来就整天冷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少主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年纪虽小却有同龄人没有的冷静。虽然她习了一身好武艺好谋略,性子却意外的倔强极端,从不肯低头。此等偏执的性格,家中长辈曾言她日后的路必定不平稳。
日头西沉,阵中依然没有动静。萧祁眸色沉静,看不出他的情绪。
一天下来,这可苦了底下跪着的一群人,但家主在此,每个人都不敢抱怨。计时的大沙漏转了好几回,众人们都几乎以为少主也许是遭遇了不测。直到天上星幕低垂的时候,阵中才走出来一人。
萧白飒一身白衣被鲜血浸了个透彻,剑上也是刮痕累累。她微微喘着气,指间还在往下淌血,想必是受了不轻的伤。
“求父亲成全。”她走到萧祁面前,以剑支地,单膝跪下。
“我说过,闯过七杀阵,由你。”萧祁拂袖冷然。
鲜血顺着她的衣衫滑下,她的额上有冷汗渗出,似是不支。
萧白飒身体轻震了一下,她咬唇,握住剑柄的手指都是发白,眼里满是犹豫和挣扎。
萧祁垂眸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讽刺。“我从小教你的你都忘了?处事必须决绝果断不拖泥带水,决心闯过七杀阵,到如今怎么又犹豫了?若是连这等决心都没有,那也便罢。”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这个倔强的女儿。
萧白飒沉默半晌。最终,她站起来转身离去,脊梁背挺直,犹如一棵修竹。
“女儿不孝,自请脱离家族,从此去姓萧。萧氏一姓,白飒以后再也没有资格担当。”
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战戍忆阳。
边关夜冷。
经年一别,离开家族已经五年有余。当初除了一腔孤勇再也没有任何身外之物的少女如今已经是万人敬仰的大将军。
寒风凛冽,战场上带着血腥味的风刮过吹进帐中。白飒闭了闭眼不再去想那些撕心裂肺的过往,狠狠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入口,胃里升起一股子暖气,驱散了身体的寒凉。外面传来军营里汉子酒瘾尽兴时哼唱的歌曲,嘹亮雄壮。
白飒侧耳听着,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响桌面打着节拍。
心脏处的疼痛阵阵,她反而笑了起来,迷离的眸子半含凄凉半含讽刺。
烛光下,白飒一头高束的青丝映出水一般的光泽,柔和亮滑,一丝不苟的全部束起。常年的杀伐让她的精致眉目熏染上了狠厉的颜色,昔日清冷的五官如今更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高挑的眼角让人看了就胆寒。
这个受万人崇敬,令敌者闻名丧胆的平远女将军喝完最后一坛酒,倒在搭着裘皮的简陋大床上沉沉睡去。
第32章 暗将
皇城摇摇欲坠,饶是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都城,有着无人能敌的数量巨大的军队,在内部腐败的侵蚀下也显得吃力无比。
持续好几天的战事暂时结束,皇城再一次勉强稳住。连续好几日没合过眼的庆历帝草草入睡了两个时辰,又被宫人叫醒,准备早朝。
早朝开始前,她私下召了刚才调遣回皇都的卿菅入寝宫见面。
领军的卿菅前来回禀南侧城门已经被损坏,现在全凭比原本多一倍的兵力守着。入夜以后两军休战,如若过几日再起硝烟,南侧的城守不守得住尚未可知。
听着年轻的将领的汇报,幔帐之后的庆历帝悠悠地道了句,“那就加多两倍人手。”就再无下文。
卿菅眉心一蹙,“陛下,臣认为修补城墙才是最为恰当的。”
“哦?卿倒是为朕着想。”幔帐后传来庆历帝几声轻笑。
“臣不敢逾矩。”卿菅连忙低头。
“……”
庆历帝沉默了一会儿。
“你觉得,皇都还可以坚持多久?”轻飘飘的语气,令卿菅摸不清头脑。
“陛下圣明,皇城定会安然无恙。”卿菅恭敬道。
“你当朕真是朝堂上那群老眼昏花的老家伙?”
明黄的纱帐被掀开,庆历帝未着鞋袜,披散着头发下榻。
卿菅急忙低下头去,就算是最亲近庆历帝的苏相也不敢随意窥视圣颜。那双眼睛,卿菅只看过一次,只觉得凌厉肃杀,一眼仿佛刺到人心里去了。
“前些日子白相呈了一份折子,弹劾一些五品以上官员的,你可知晓?”
“老师曾来询问过臣的意见,故臣略知一二。”
“说一下你的看法。”
卿菅在心中斟酌片刻,才回禀道:“老师有他自己的想法,臣不敢过多干涉,望陛下恕罪。”
上头又传来两声轻笑。
“那朕听闻白相曾让你去彻查这些官员的罪证,可有查到?”
“有的,只是尚未整理好,故没有上交给陛下。”
“今日之内,直接递交给朕,不必过吏部了。”
庆历帝没有停留,而是从他身侧走到外殿去,“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卿菅对庆历帝这次的谈话感到疑惑,出到宫殿后久久未能回神。
而守在外殿的侍女见到帝王赤足而出,急忙去把龙靴冕服要给她穿上。庆历帝摆摆手,道:“不用了,朕今日身体不适,让福公公去跟百官说早朝暂停。”
宫人们称是。
想到什么,她垂眼对着跪在地上捧着冕服的宫女说,“去将朕收在偏殿的那张弓取来,明日朕要用。”
小宫女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入夜。
慕容晔在帐内挑灯细细看着战策。夜风凉冷,时而有风卷起帘帐入帐中。
忽而,一阵风吹过,熄灭了帐内烛火,帐内显得一片黑暗。
“谁?”察觉到有人靠近,慕容晔手刚想抬起抽出桌底佩剑,却在一瞬间僵住,因为此刻,有一把寒刃抵在他咽喉上。冰凉的触感如蛇一样缠绕在脖颈处,令他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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