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很快他将女子推回给颜轻鸿,接着伸手在莲池中凭空撕开一个大洞。
“用你的剑结束这里的一切,然后速速回去!”他冲她道。
地面上开出的地涌金莲已经繁盛到极致,快要衰微了。
颜轻鸿不可置信,握剑的手都在发抖。
“颜儿!”通道中传来容渊的声音,有白衣在黑暗的通道中显出。
颜轻鸿把臂弯中沉睡的女子递给随即而来的容渊,沉声道:“带她走。”接着袭击再度返回莲池。
容渊欲跟上,却被化作星辰的亡者纠缠不止,寸步难行。
漫天漫地的金黄色之中,颜轻鸿提剑一步步走向中间稍微张开双臂的男子。
她拿剑的手都在发抖,几乎握不住剑。
“莲儿,别犹豫。”那么多年,苏沉生终于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慈爱的笑容。
“杀了我,能结束这里的一切,我会把这里的亡灵带去虚空,永世不再返回。”
颜轻鸿狠狠一震,提起剑,对准他的心口。
开得繁盛的地涌金莲终于衰败,花瓣自动脱落,枝叶枯萎,亡灵席卷着狂风而来,金黄的花瓣卷起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颜轻鸿出手,剑风破开层层金黄柔软的花瓣,最终还是没有刺入苏沉生的胸口,停在他胸膛上不足一寸处。
“莲儿,”他幽幽叹息,上前一步,狠狠撞上颜轻鸿的剑,链剑贯穿了他的心脏,穿胸而出。
他口中溢出鲜血,气息断断续续的,半含解脱半含慰藉:“你的剑术很好,即使没有我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我很开心。”
他笑起来,眼角竟然有细细的纹路。
“莲儿,好好活下去。”
猛然,苏沉生用力把她推道逐渐缩小的入口里面。
颜轻鸿的身体被容渊接住,而她看着越来越远的苏沉生,不可置信地尖叫。
“爹!”
苏沉生听到这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却是勾起唇角笑了笑。
“十几年了……还能听到你这样叫一句爹……”
池中红莲开始燃烧,火焰铺天盖地而来吞噬了一切。
萧白飒站在池边一动不动等了很久,直到池水翻涌,容渊与慕容起带着颜轻鸿从池水中跃出那时,她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
几人都是湿漉漉的,容渊将背上的女子托付给无月和楼墨棋,这才走过去颜轻鸿那边。
颜轻鸿依旧失神,跪坐在地上看着血池,目光呆滞空洞。衣服,头发上的水滴落在地,汇聚成一小滩水她也不介意。
容渊蹲下身来,从背后将她揽入怀中。
“结束了。”男子轻柔的嗓音传来,颜轻鸿的嘴唇开了又合。
“结束了吗?”她的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嗯,都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容渊将微凉的手覆到她眼睛上,“如果觉得累,那就睡会吧,我在。”他的嗓音柔柔的,有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
颜轻鸿只觉得身心俱疲,于是听着他的话,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睡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颜轻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把她近二十年人生的事都走马观花般回放了一次。
睁眼醒来的时候,颜轻鸿发现自己的手被另一双手握住,这双手的主人正坐在床沿,含笑看着她。
“我睡了多久。”颜轻鸿起身,对上容渊的双眼,看到他眼睛的血丝和眼底的青黑,不由得心疼。
“两天一夜。”容渊轻叹,替她捋一捋颊边散落的碎发。
“我想离开这里了,想回东战,想回飞花筑。”
颜轻鸿忽然埋头进他的怀里,轻声说。
“好,”容渊低头在她发上一吻,“回去我们就成亲。”
颜轻鸿闭口不谈苏沉生之事,容渊也没有问,一行人在神宫休息一天后便决定第二天一早返回东战。
临走之时,颜轻鸿悄悄去看了一下那个沉睡的女子,她的娘亲。
“她醒过来一次,因为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就又昏睡了过去,将养几天就无大碍了,只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像是被消除了记忆一样。”无月对她说。
“我知道了。”颜轻鸿点头。
“你不打算带她走?”
颜轻鸿摇头,“不了,我会让琴姬给她安排一个新的身份,既然她记不起从前的事,那就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思过吧。”
“你也不打算与她相认?”
“缘分至此已尽,总该有各自的生活的。”
无月默然,也找了借口识趣退出房间让二人独处。
颜轻鸿只是在昏暗中静静凝视着女子很久。
坐了一夜,清晨第一缕曙光照进房间的时候,颜轻鸿这才垂头把脸轻轻贴在女子的脸上。
“再见了,娘。”她声音带着轻微的哭腔。
告别以后,颜轻鸿头也不回的离去。
晨光轻柔地洒在躺在床上的女子的脸上,她眼角有晶莹的东西滑落,很快滚入枕巾里面只留下一点水渍。
众人离去那一日,大雪停了,许久不见的晴日微微露出一角。
容渊和慕容起等人牵马在宫前等了许久,颜轻鸿才姗姗来迟。
她手上拿着一张纸条,递给慕容起。
“我早上去找她的时候,她的房间已经没人了。”
慕容起展开字条,上面只用行楷写了几字:“行舟一叶,大梦江湖,莫问归期。”
看完以后,他合起字条,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去追吗,父亲。”容渊问道。
“药王谷的风景很好,我想着能不能到那个地方去落个脚。”慕容起答非所问。
颜轻鸿和容渊对视一眼,便打住话头不在过问。
神宫,祭台。
素女仍旧像以往每个祭日一样在台上献舞。
明明是晴日,男子却还是打着一柄红梅白伞。远处女子起舞的身姿空灵优美,银铃声随风传来。
“今日并非祭日。”黑袍神官对着撑伞的青年男子说。
“我知道…”伞下,男子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似是怀念,又像是叹息。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坎其击缶,宛丘之道。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他念出多年以前说过的诗句,语气却不似当初悲愤失落,只余经年流离漂泊以后的沧桑和释怀。
“我们终归有自己的选择,我在这看看她就好,也许是我一生最后一次回到北岐了。”他说。
“你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吗?”无月问道。
“不,我从未后悔过。”他淡然一笑。眉目间退去当年的青涩莽撞,只有岁月沉淀下来的稳重平和。
“山川湖海,任我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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