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子，这是白民国的乘黄，据说凡人骑乘了它就能活两千岁。”
“哦？”胤渊挑了挑眉，半眯着眼道，“乘黄，有意思。那老儿，你将她送回去罢，我还要去施云布雨。”
他虽没太在意璎珞的样貌，但她确实在他心里占了一点空位，几不可见的。
之后他奉命在西山之巅为她施剥皮之刑，她才真正地，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容磨灭的印记。
“从未见过任何仙兽受此刑一声不吭。”
她伸手拭掉嘴角的血，笑得惨淡，“吭又如何？斯人已逝，我寻至阴曹地府，也只是想在他过桥之前最后看他一眼。仙君，这是我罪有应得，怪不得他人。”
“你的执念至深，本王也无可奈何。”胤渊摇摇头，却仍是下了狠手，将她的变身之术收走。最后一念怜悯之心，将她重新送回了地府，交予了阎王。
西山下有一处阆幽仙境，似裹在七彩的云团和霞光里，将雾气染得一片光华。太阳直射下来，空气中满是闪烁绚烂的光柱。群山叠嶂之间，隐在仙气之后的，是一汪碧澈瑶池。池边上是一棵巨树扶桑，汲了数百万年的天地灵气，一枝一叶都极为珍贵。
胤渊在树下休憩，睡了场午觉，稀罕地梦到了璎珞。
梦里面她是一只思想单纯的乘黄神兽，他是天上的一条碧色白龙。他们是指腹为婚的夫妻，尽管他长了她两万岁，从她出生以来他们只见过三次面。
如今九百年一过，胤渊寻思着，该是时候成亲了。
璎珞是被孟槿煮桃花羹的香味诱惑醒的。自她醒来，每日除了桃花羹便是苦涩的中药。虽然孟槿的手艺一向很好，熬药的手艺更好。璎珞苦不堪言，最终只能选择能睡就睡，却没想孟槿技高一筹，将熬粥的锅架到了她房间，料她再能睡，却始终敌不过饥肠辘辘。
她喝完一整锅粥，泡了澡，梳洗干净，刚想踏出地府大门，就被一个低沉的嗓音叫住。
“上哪去？”
璎珞嘿嘿笑着回头，“我打算回白民国看看爹娘。”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的名堂。病刚好就又想着回凡间受罪？”
她皱眉佯怒道：“难道在您眼里，我就如此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吗？”
“嗯，太傻了，学不会。”
“……”
“我此番来，不过是因为巫仙老儿临走前让我转交给你几壶萆荔酿，希望你今后凡事多留点心。”
吴珣易近来被梦魇折磨得苦不堪言，内容大抵都相同——关于他受困那天璎珞以身犯险，关于一棵古老的银杏树下酒后分别，关于某个忠诚的部下含泪请辞回乡，还带着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女子。
细心的白蕗莞也看出了端倪，吃早餐的时候旁敲侧击了一番，却不想听到璎珞的名字，一身战栗。
“那这两个月……？”
“璟琛用自己的年假抵了她的，顺带扣半个月工资。”
白蕗莞咬一口青瓜细细咀嚼，“你这个助理会不会喜欢她？”
“不清楚。之前听说他在国外有对象。”吴珣易咬一口面包片转移话题，“今晚是不是要陪你去生日会？”
“嗯。下午我会早点结束通告，去研究所。”
“今天我调了班，要去学校上课。”
“那中午一起吃饭？”
“好。”
每年这一天，叶璟琛都要早起煮一碗长寿面，面里加两颗水煮蛋，以庆祝心尖宝贝的生日。
“木木，起床吃面了。”
门打开，一道曼妙的身姿跳出来抱上他，亲了他两口。一双眼睛笑起来弯成一座桥，又似一弯弦月，亘古经年，一直见证着他。
“有什么礼物给我？”这位被他宠大的公主集合了他所有的理想型，可惜的是，这辈子他怎么疼，她也只是他的亲妹妹，不可逾矩。
五十多天以来，梦魇同样时常光临他的梦境——关于他阴差阳错发现璎珞变回原身，关于她跟他聊自己的故事，关于她并没信守承诺留下，关于他等她五十年，她始终不出现。
叶璟琛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了蒂芙尼蓝的包装盒，“除了你要求要的，附送你一条礼服。生日快乐，木木。”
叶杉桀和白蕗莞是同期的同学，因她是高中时破格被录取，年纪小，老师都对她颇为关照，也因此多少被宠出了任性架子。
但她和白蕗莞都有相同的经历，一出道即大红大紫，俏皮傲娇的性格受大众追捧，成了近来炙手可热的零星女演员。
“今天你在研究所还是在大学？”杉桀喝了牛奶糊了一嘴奶泡，像长了一圈白胡子。
“大学。”
“那我可以看哥哥上课了？”
“还早。”他宠溺地替她擦干净嘴边残留的奶泡，“今天是教授主讲，我旁听学习。”
“那晚上，你别迟到了。”
“好。”
璎珞想自己平白无故消失了近两个月，再静悄悄地出现怕会惊吓他人，尤其是吴珣易和叶璟琛。虽然他们都已亲眼见证过她的原身，但如今21世纪了，经历过如此匪夷所思，又如何能只当一件平凡小事对待。
过去她在阎王的古宅里时常看对面的霜坞大学，很羡慕来往的大学生，觉得很青春。今天她第一次踏入这里，也是依靠他的建议——
“你要是觉得见他不好意思，可以借我的名号，狐假虎威。”
她这只小狐狸于是来借虎皮了。
“历史室，历史室……”璎珞熟悉深山老林，硬邦邦的水泥路瓷板砖常常令她看花眼。幸好当年繁体字改简体字时她花了心思学习，也算没跑太多冤枉路。
她轻悄悄地从后门进入课室。五百人的大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璎珞抬眼便看见吴珣易衣着休闲，在讲台边上讲述远古时期的手工业。黑板上的粉笔字写得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她忆起旧时，吴久白的字类比王羲之亦是入木三分。
“丫头。”祁烨坐在最后一排向她招手。璎珞走过去坐下，一脸为难地埋怨：“怎么要在这里见？”
“让你狐假虎威最大化。”他答得理所当然，“另外，有个人等你等久了。”
“谁？”
前排的叶璟琛回过头，温柔地递给她一手的糖果。青苹果口味的，她之前吃过，说很喜欢那种酸的感觉。
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
☆、第14章
下课之后，吴珣易被好学的学生们逮住不停地提问。等他解决完所有问题，往最后一排走过来时，才看见对着他笑得温和的璎珞。
他们很久没见了。彼此重新再见时，有一种微妙的电波于视线交合处产生。
是想念，是喜悦，还有心知肚明的小秘密。
“身体怎么样？”见不到她的时候他一直想问。原本他要打电话给她的，但祁烨说他们的世界与这里的磁场不合。所以，如果她永远不出现，他绝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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