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妇要翻身(东周祕闻录之一)_乔宁【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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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紫纶扬唇,临走之际,回身投睐白帐后头的内间一眼,而后才领着门外大阵仗的侍从离去。

  聂紫纶走后,简士昌起身来到内间,望着被折去一截的那盆白蝶兰,双眼渐寒。

  影卫入内,弯身抱拳。“王爷。”

  “去探一探浚王府出了什么事。”简士昌伸手折下另一朵白蝶兰,神色凶残。

  影卫杳无声息的退出了灵堂。

  简士昌摊开手心,将揉碎的白蝶兰撒在棺木里,眯起眼喃道:“聂紫纶,安阳王府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死就倒下,你且等着……”

  一辆老旧的运粮车缓慢地行走,绕过了蜿蜒山道,下了山,车轮辗过一地长及人高的狗尾草。

  月落日升,天光熹微,运粮车已顺利抵达沂霖县。

  “姑娘,沂霖县到了。”老秦吁了一声,停住马车,往后方喊了声。

  粮车后头是一捆捆的麦子,堆得像座小山,几乎找不着空隙,老秦喊完,只见麦子间有东西钻动,不一时,探出了一张清婉的脸。

  白初虹先是大口呼气,接着从麦子中爬起身,站在粮车上,望着眼下夜深人静,只余几家灯火亮着的城镇。

  “秦大叔,这一路真多亏了你。”她朝着粮车前头回喊。

  “莫要跟老头子客气,你不是还赶着奔丧吗?眼前可有其他方法前去皇京?”

  “我有个亲戚就住沂霖县。”

  “那敢情好,那个亲戚住哪儿?老头子好人做到底,顺道送你过去。”

  白初虹心中发暖,却不敢应下,连忙又道:“秦大叔甭忙了,我来之前已去了信,与亲戚约好在客栈碰头,沂霖这儿我熟门熟路,就不劳秦大叔了。”

  沂霖县邻接皇京,是直通皇京的其中一条路程,老秦固定往来于汾景与沂霖两地,专为皇京与沂霖县的粮商运粮。

  白初虹看准了这一点,温言相求,靠着从灶上偷来的几块炊饼,坐在挤满了麦子的粮车上,一路磕磕碰碰,就这么抵达了沂霖县。

  送别了秦大叔,白初虹拽着小包袱,在夜阑人静的街道上,按着那本不属于她的记忆,来到了一座红门大院前。

  她立定于门前,几番犹豫下,终是伸手拉住门环,叩着那扇红门。

  红墙内传来了脚步声,摇晃的灯光自门缝间透出来,白初虹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压低了嗓子,道:“是我……宝珠。”

  啪嚓一声,她听见灯笼落地的声响,门里的光灭了,好似她心底那盏微弱的希望,就这么被狠狠掐熄。

  她转身想走,却在这时,身后的门开了。

  “小姐?可真的是你?”身后传来男子颤抖的低唤。

  白初虹定下心,转身看向那人,让自己的脸在那人高举的灯笼下一览无遗。

  “王勇,是我,宝珠。”她点了下头。

  名唤王勇的男子先是惊恐的左右张望,紧接上前说道:“小姐快快进来,莫要让其他人撞见。”

  白初虹嗯了声,尾随他入了大院,顺着抄手游廊往里走,穿过内院,来到后宅的正厅,期间,王勇时不时回身觑她,似在确认些什么。

  白初虹虽有些不安,可再怎么想,如今的“她”已是另一个人,即便这些人心存疑虑,再怎么着也猜不到她不是韦宝珠这条上头。

  王勇在一间房前停下,往旁边退开,道:“小姐,请进。”

  白初虹不疑有他,推门而入,前脚刚跨进门槛另一边,房里的灯火蓦然一亮。

  她抬起眼,当下怔住。

  眼前,坐在红木圈椅上,身上一袭水丝销金竹绣玄黑披风,发如墨,肤如玉,长眉入鬓,一双深邃眼眸,挺鼻薄唇,周身散发着凛人气息的男子,正是她最不愿碰见的人──

  浚王,聂紫纶。

  她心下一凉,冷眼看向王勇。王勇握紧灯笼,低垂着头,不敢与她对上眼。

  “太傅当年是如何对待他的部属,如今你却这样回报他?”

  若非“韦宝珠”已无亲族能投靠,她也不会赌上一把来此。这个王勇是少数在韦太傅垮台之后,未受牵连且全身而退的昔日旧部。

  她会记得此人,还是当初士昌曾经提及,而她之所以来找王勇,是她明白,如今的她用着韦宝珠的身躯,没有人会信她的话,她若想寻求援助,自然也只能从韦宝珠熟悉的旧人着手,于是便来这儿碰个运气。

  她在汾景先用韦氏手边仅有的首饰,托人送信来沂霖县告知王勇,趁着田庄下人不留意之时,偷偷搭上秦大叔的粮车,便来此投靠王勇。

  原以为看在昔日情分,王勇会愿意收留她,没想到他竟然选择通风报信。

  尽管明白官场上并不讲情义,此刻亲身碰上,她也不禁对这些忘恩负义者,感到心寒。

  王勇一脸赧惭的抬起眼。“小姐,对不住了……太傅已经不在了,我们这些人只求苟且偷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伍威。”

  沉朗的嗓音一落,门口随即出现一名身披轻甲的男子,他冷眼看着王勇,王勇整个人缩了缩,连忙随男子离去。

  白初虹调回眼,望着房中那名异常俊美的聂紫纶。这似乎是她头一回,用着如此相近的距离,仔细端详这个权倾满朝的男子。

  聂紫纶的父亲聂祺是亲王,乃先皇的同胞兄弟,颇受先皇重视,聂紫纶承袭了父亲的爵位,但因只是世袭,而非世袭罔替,继承爵位时只能低降一阶。

  按理说,聂紫纶继承的应该是郡王爵位,可他深受东周皇帝的荣宠,皇帝竟破例让他成了嗣王,嗣王品阶低于亲王,却是高于郡王。

  这事,一直令士昌耿耿于怀。士昌的父亲同样是亲王,同样世袭爵位,他却成了郡王,硬是低了聂紫纶一个品阶。

  简氏是简太后的父族后代,受到太后提携重用,简士昌的父亲更被封为亲王,只是随着简太后辞世,简氏在朝中的地位一度朝不保夕。

  数年前简太后一病不起,走得仓卒,少年皇帝为了巩固政权,一心想削弱隶属太后势力的老臣,而简氏是太后外戚,自是首当其冲。

  为此,简氏族裔在朝中收敛锋芒,小心翼翼揣测少年皇帝的心思,生怕一个行差踏错,从此失了君心。

  这些年来,少年皇帝重用的父族子弟们,为了争权,心中早有嫌隙,彼此各怀鬼胎;少年皇帝是聪明人,晓得若是放任不管,朝堂上恐又起政争,只怕有人野心坐大,萌生篡位之心。

  是以,为了相互制衡两方势力,皇帝遂重新起用简氏子弟,简氏便循着这个机会,务求得获皇宠,再回权势中心。

  如今这两派势力,皇帝父族这一方,以浚王聂紫纶为首;简氏那一方,则以安阳王简士昌为首。

  这两派势力在朝中互相牵制,表面上相安无事,私下腥风血雨,各自为谋。

  “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对峙片刻,聂紫纶先是将杵在门口的人儿,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一遍,随后才悠悠开了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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