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有条非常宽阔的黄泥路,在镇子南北贯通,往南的方向开出无数条岔路,伸向各处,往北的就蜿蜒地伸上昆山,而这条黄泥路因为某种原因,黑乎乎的。
一个扎着两个不对称羊角辫的小女孩子正挥着拳头与三个高她半头的男孩子,在黄沙地里大打出手,没一会本来就打着几个难看补丁的衣裳被扯破了,一个小辫子也被扯了下来,那个小女孩被一个男孩子踩到地上问:“承不承认你是个小野种,你娘是男人婆!”
小女孩不甘示弱地擦了一下鼻子下的血高声叫道:“你才是小野种,你娘才是个男人婆!”
那三个男孩子又扑上来打小女孩子,几个劳作的男人见了忍不住挥手骂道:“野狗子,快滚回家去,怎么又来欺侮小丫!”
其中一个男孩子抢了小女孩的红头绳然后一哄全跑掉了,小女孩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直没哭的小女孩一下哭了起来:“你还我红头绳,你还我红头绳!”
小女孩没追上,指着那个抢她红头绳的男孩子大声哭着:“还我红头绳!”
那几个男孩子跑得更快了,小女孩撇着嘴挂着眼泪却见石板路的一头走过来几个她没见过的男子,那衣服不象村里人穿的,不仅是衣着,那神态气势是南来北往最有钱的大财主、大商贾也比不上的,女孩子虽倔强,但知道这种人不能惹,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捡起起地上一只被打掉的鞋躲到路边往黑黑的脚丫上套着。
走在前面的男子有几分迟疑地走到她面前,将她抱了起来,伸手给她把鼻子下的血和脸上的眼泪擦去轻声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本已经止住泪水的小女孩,见有人关心她,那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没回话指着那个抢她红头绳的男孩子哭哭啼啼,男子看着没由得就心疼起来,轻声问:“他们欺侮你了?”
“他们抢我的红头绳!”小女孩不知为什么就象有依仗哭着叫了起来,男子把腰间那块挂着玉琮红色的丝绦取下来,递给小女孩道,“这个做红头绳可好?”
小女孩接过来看了那东西比自己红头绳好看得多,但还是塞还给男子叫:“我要我的红头绳!”
却听身后一个男子道:“那个可以买好多红头绳了。”
小女孩好奇地看了这个面色苍白的男子一眼,重新把挪块玉琮抢到手里回答他刚才提问:“我叫小丫,叔叔这是真的吗?”
男子愣了一下,随后一笑,小女孩又附到男子耳边道:“伯伯,你笑起来好好看,从来没有伯伯对小丫这么笑过,小丫悄悄告诉你,我的两个大名!”
男子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身后的几个男子也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还道:“主子,这个小丫头真有意思!”
其中有一个甚至道:“跟主子挺投缘的!”
那男子便问:“好呀,你告诉我你的两个大名吧?”
小丫忘了是悄悄告诉,伸着黑黑的小手道:“记住,第一个叫白雪公主!”
男子手一下打抖,却听身后一个男子急叫道:“白雪公主,主子,这孩子…”
小丫很得意地道:“我娘讲了,白雪公主是要嫁给白马王子的!”
那男子便问:“那你另一个大名,让伯伯来猜猜,好吗?”
这下轮到小丫惊奇地问:“伯伯猜到吗?”
“伯伯猜,你的另一个大名是不是叫傅心?”
小丫愣了一下好奇地问:“伯伯,你怎么知道?”
男子急问:“你娘在哪里?”
小丫便道:“当然在家里!”说完一伸小黑手,便往自己家那个寒舍一指,“诺,那不!”
男子将小丫递给身后的一个男子,急忙走向那间寒舍,寒舍实在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但寒舍中没有人,男子转向小丫有两分疑惑道:“你娘没在家?她是不是进了山里?”
小丫一拍头便道:“小丫还忘了,俺娘每日都要进山里去挣银子!”
男子有些惊奇地问:“你娘进山里挣银子?”
小丫点点头用手比划道:“娘讲,挣多了银子,就给小丫盖这么大间新房子,有院子那种,不再跟野狗子玩,再给小丫找几个姨娘。”
本来一腔愁绪的男子和身后同样神色沉重的男人们都愣了一下,男子便问:“你娘给你找几个姨娘,干什么?”
“娘讲了,镇上的大财主,都有三五个姨娘,娘发达了,自然也要象他们一样,找姨娘来自然是照顾小丫的,就没人敢这么欺侮小丫了。”
男子哭笑不得,立刻往那条已经没有本来面目的路走去,身后的人立刻道:“主子爷,坐车去吧!”
男子却没停步,径直走了过去,小丫有些好奇稚声稚气地问:“伯伯,山里什么也没有,全是黑色的碎石块和山洞,不过娘和好多男人都喜欢进那山里。”
那个抱小丫的男子揪揪她的小花鼻子问:“心儿,你和你娘一直住在这里?”
小丫得意起来了,叉着腰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个男子将小丫的脏脸贴到自己脸上道:“我呀,是你的亲舅舅,要不要告诉?”
小丫大约还是知道舅舅是与外人不一样的,一伸手抱住那人道,“当然一直住在这里,要不要小丫给你们当向导?”
旁边一个极是温文的男子一见笑道:“别说还真象极她娘了。”
还有一个带着几分病态的男子也接过话道:“这张小花脸才真象。”
另外一个身材高大却总是咳嗽的男子道:“确实是,就连那种狐假虎威的模样都一模一样。”
小丫一听分明不象好话,急了道:“你们难不成认识我娘?”
几人一听都笑了,其中有一个道:“也只有她娘才能想出傅心这样难听的名字。”
小丫叉着腰气鼓鼓地,如果不是她太小了,她非跳出来捍卫她娘。
长歌穿着一件黑色的绣着金线的夹袄,花着脸站在一块平整一点的石块上。
秋天的昆山已经有了寒意,当年的“狻猊群雕图”全部被炸掉了,只剩下满山的石块和黑石块,偶从那些白石块上还能看到一两处雕刻的痕迹,本来这地方已经荒芜了,乱石堆立,杂草丛生,但长歌来了,这里就变了。
当年长歌用徐小云支助的那十几两银子,费尽千辛万苦到了昆山,原本,她以为一路上怎么也能遇上傅离的什么客栈、酒楼、落玉坞…,没想到但凡她知道的,不是被封了,就是关了,端端地就象人间蒸发一般。
长歌只得一路到昆山,她到昆山本是要找傅离木房子和那个泡温泉的地方,可是她去傅离木房子的时候是睡着了被人从鳄鱼谷抬上去的,下山的时候是坐一辆不准她露脸的马车下山的,所以压根就不知道在何方。
有了快七个月身孕的长歌最终倒在西猊镇,当年那石油和煤爆炸,把西猊镇也炸了,眼下的西猊镇不过是侥幸活下的西猊镇人迁到山脚重建的,当时不过几十户人家,十分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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