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烁说完这一席话，声音哽咽，泪水终于还是滑出眼眶，浸润了面庞。
一个铮铮铁骨，刀斧过身都面不改色的硬汉，为了我竟然落了泪……我鼻尖一酸，不由闭上眼睛，浓浓的愧疚令我心口疼得不行。
“好了，先把药喝了，不然凉了。虽然你现在醒来，但体内尚有余毒，再加上你之前……也伤了元气，所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调理身体。”
廉烁扶着我，把药端到我的嘴边。我蹙着眉喝完，双手放在隐隐作痛的肚腹上，连呼吸都跟着疼痛。
他的话很隐晦，但我也很明白。
之前在王府，我的孩儿被化为一滩血水，导出了我的体内，我的身子自那时起就伤到了精髓。
而后又是毒蔓的侵蚀，我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不过这绝对要归功于精通医术的廉烁，否则一切也推动不到今天。
之后的数个时辰，廉烁在我的追问下告知了我自尽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时，我奄奄一息，烈墨风万万没想到我会这般对自己，动用了一切力量来救治我，但还是束手无策。
正当此时，廉烁上门，称要带我走。如若烈墨风不允，那么我必定无救，而且他麾下的铁骑立刻就会踏破东朔边陲的几座城池。东朔的人马还没赶到，破城绝不是难事。
而且东朔皇若是得知了我这个祭旗的牺牲品就这么死了，只怕对他烈墨风必定生出嫌隙。君臣之间的事情，素来就是如此，荣辱之间，不过须臾光景。
就这样，烈墨风将我交给了廉烁。但是在途中，我们却遭遇追杀，而且人连马车都坠下了山崖。
但是我们却落入水潭之中，保全了性命。而且山崖的深处还隐匿着一座小小的村庄。我们两人被当地的村民所救，才得以拥有了现在。
“追杀我们的人，是他派的么？”
我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然后询问道。廉烁轻轻叹息，粗粝的大拇指抹去我脸上的泪水，随之答道：
“有他的人，但是更多的，是大王的人。之前，大王已经为了兵权的事情上门要过你性命。如今你被我带出，他们自然穷追不舍。毕竟没有兵权，将你的尸体带到三族面前，也是可以令他们愤慨，然后出兵的。
但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哪怕是大王也不可以！只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廉烁说道，脸上的伤疤触目惊心。我思绪飞转，继续问道：
“那现在呢？东朔和西凉已经开战了么？战况如何？”
“五个月前，两方已经开战。如今战线集中在南部地区。不过，东朔有烈墨风保驾护航，现在隐隐有胜利之势。
而且，我本就反对大王攻打东朔。无论从哪一方面，西凉都不占据明显的优势。不过我这般谏言，除了褫夺了领兵打仗的权利，其他一无所有。
但这也没什么，我本来就厌倦了战争。况且我终于可以留在你的身边，老天已经待我不薄了。”
廉烁的眼睛里一派澄澈，但我仍从里面看到了他未曾说出的落寞以及黯然。
我知道，他只是嘴上的云淡风轻而已。王兄褫夺他的兵权，应该与他屡屡袒护我有很大的关系。
他的父母皆是西凉的名将，最终为了征战死在了战场上。他从十三岁起就开始从军，一步一步成为了天下兵马大将军。可以说，他的半辈子都给了这军旅生涯。
可为了我，这一切都没有了。
“好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如今你获得重生，过往的一切也就不要再提。我已经改了名，叫做阿蛮。因为我蛮力挺多。你以后就叫小凡好了，平凡安稳地过完剩下的余生，如此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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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嫁给我，我护你周全
“阿烁，可是你……”
我听廉烁这般说，心中五味杂陈。
凡尘之中，萧琳琅的人生惨烈异常，无需再继续，但是廉将军却还是有光明前途的，西凉的兵马大将军，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就这么放弃，我替他不值。
“傻丫头，我知道你的意思。值与不值，只有我有资格说。对我而言，做一个简单的阿蛮，陪在同样简单的小凡身边，是我今生最大的渴求。你可愿意，成为小凡？”
廉烁打断我，一双眼睛紧紧凝着我。我迎视着他的目光，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而后重重点点头。
重生一次，是我梦寐以求的。我又怎会不答应？
就这样，阿蛮和小凡的美好生活，就此开始。
转眼之间，三年的光阴辗转而逝。
我们所处的村庄，地理位置极其隐蔽，加之周围都是悬崖峭壁，道路崎岖复杂，所以这三年无人可以找到我们，日子过得平淡恬静。
当然，找寻我们的人也无暇顾及我们的行踪。这三年的时间，东朔和西凉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战火纷飞，绵绵无尽。
小小山村，消息来源闭塞。起先，廉烁还能出去，打听一些事情。但是后来暴雨将至，将通向外面的小路彻底封死，导致我们与世隔绝。
不过这样也好。既已决定重生，红尘之中的丝丝波澜，也就没有必要再撩动我们的心弦了。
更何况，我们知道了又如何？一个身子衰微，一个不被重用，就算有利用价值，我们也不会妥协。
而且还处处两难，倒不如什么都不管。
阿烁比我适应的好，处处都游刃有余。我真的没有想到，他那一双持剑凌厉的手，砍柴烧火摸鱼样样都能来。
而且，他的厨艺竟在这些年月中精进不少，就算是豆腐白菜这样简单的菜式，也入味极深，令人胃口大开。
我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体内的余毒也彻底肃清。但是当年的损伤本就不可逆，我的内力也因此消失，武功也废了大半，整体上和个身体孱弱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与过去乃是一天一地。
阿烁很苦恼也很自责，因为我们被困在这里，很多珍稀的药材和饮食都无法供应。他手中只有一套行针和应急的药材药丸，只能让我恢复到如此地步。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甚至很知足。在我看来，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只要能让我这般安安静静地活下去，我觉得我可以长命百岁。
只可惜，午夜梦回之间，我还是会梦见我失去的那个孩子。他还没到这个世界看上一看，就已经成了血水，去了黄泉碧落。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他的娘亲，自诩坚强勇敢的我。
如果我当年没有爱上那个人，没有执意要嫁给那个人，一切痛苦就不会发生了。
“小凡，小凡，有我在有我在。”
廉烁坐在床边，蹙眉叫着我，拍抚着我的背脊。我睁开泪水涟涟的眼眸，看着眼前说着笨拙话语安慰我的男子，眼泪再次决堤，声音起起伏伏：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想的，可我抑制不住，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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