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贝、瑶柱、鸡、鸽蛋、火腿……料够足的啊!还学会腐败了,哪儿来的?”她的利目向四面一扫,问道。
尽管被她扫得遍体生寒,众人还是僵直地站在原地,你挨我我搡你,挤挤推推的,谁也不肯先开口。
嬿婉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他们,也不出声催促,就这么等着。
半晌,一个小黑胖子颤颤悠悠过来虚抱着罐子,说:“年元帅,这个、这个是我们私下弄了吃的,属于、属于私人物品……”
他越说声音越小,但吃货的毅力支撑着他不肯后退,热切的目光仍然黏在瓦罐上。
在瘦削的嬿婉面前,他的身躯却似乎缩小了,就像一叶在狂风暴雨中颠簸的小舟,马上就要被吞没。
他的兄弟们一面为他默默地伸出大拇指的同时,一面也为他抹了一把心酸泪。
谁知下一刻,就听嬿婉笃定地说:“这个罐子,就是你弄的吧?”
众人齐齐惊异,忍不住集体把目光投给了小胖子。
小胖子不好意思地说:“是,元帅,是我弄的。我、我喜欢吃东西,这个是北边才流传过来的菜式,又是典型的南菜,我没吃过,就、就弄了和大家一块儿尝尝。”
嬿婉沉默了,眼前这道菜,明明就是佛跳墙!她敢打赌,这绝对和京里的那几个人脱不了关系!
“不只是北边传过来的吧?”她眯起眼睛炸他。
小胖子张开了嘴,低下头哼哧了会儿,才说道:“说了您别生气,这个菜,据说是京里一个亲王的小老婆做给他的,亲王尝了说好,又叫厨子做了待客,这才流传起来了。”
满清亲王府里流出来的菜式,这事儿说轻了,可以说是嘴馋,往重了说,可是脱不了通敌的嫌疑的。
他的一个同伴沉不住气,一个大高个子,弯着腰塌着背,求情道:“元帅,我们这不是、这不是要去打仗了,去之前吃点好的,也不亏本。他是馋了点儿,我们也都是共犯,您要罚也罚我们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叫起来,纷纷说“您也罚我们吧”。
嬿婉反而笑了,看了看那个还咕嘟着的陶罐,说:“这个菜有个名儿,叫‘佛跳墙’,你这个不正宗,等咱们回来庆功的时候,我请你们吃正宗的。”
她说完这话,就背着手若无其事的走了,继续去下一个地方。
众人呆了很久,才明白她不只是不追究了,还给小胖子洗刷了嫌疑,年帅都知道名字的一道菜,谁还能说什么闲话?不禁都对嬿婉大是感激起来。
没过几天,他们就出发了。出发那天是个晴天,朱琳亲自送到路边,顾不上跟嬿婉洒泪而别,两人只是紧紧握了握手,抱了一下,就分开了。
嬿婉忙着指挥大军有序行进,朱琳就沉默地站在路边,直到最后一个士兵经过她面前,方才转身回去了。
经过连续几天的急行军,嬿婉终于带着人出了山区,踏上了平原地带。
他们这一路走得还算顺利,跟不上脚程掉队的、意外受伤比如脚踝扭伤的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剩下的虽然被疲惫折磨得精神不振,但总没有大碍。
得到了充足的休息之后,他们又精神十足地开上了大路,一路没有遇到什么情况,直到路上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妇女。
经过短暂的混乱后,他们成功与这些妇女进行了交流。
在她们的述说中,她们都是外地人,被天杀的白莲教徒强掳来此地,掳掠她们的人本来是要往最近的城市与另一股白莲教徒汇合的,谁知走到近前,才知道那座城市已经被朝廷的兵马收复了,里面那伙教徒被杀得溃不成军,首领都跳了崖,残存的人马正在被官兵剿杀,这伙人正好撞上刀口,逃命还来不及,就被她们瞅准空儿跑了。
嬿婉好生安慰了她们一番,她们见这只军队的首领竟然是个不大的女孩子,竟纷纷跪下请求嬿婉的庇护。
……
九月,京城。
本来前几日因为得到各省报喜,说白莲教被镇压而龙颜大悦的康熙帝,今天又在乾清宫里狠狠地摔了折子。
他下了阶陛,在大殿内来回转了几圈,脸色铁青。
白莲教是压下去了,谁知道又起来一个什么农工党!难道是上天不满朕,才降下这些妖孽来惩罚朕的吗?!
哼!无君无父的农工党,绝对是比白莲教更大的毒瘤,他的鞋底在锃亮的地板砖上厮磨,发出轻微的难听声音,他沉重地想到,如果说白莲教不过是藓疥之疾,那农工党就是肺腹之患。
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个后起的农工党就几乎盘踞了整个云贵。他们攻城陷地,每到一处,就把那些良善缙绅的土地分给那些好吃懒做的穷骨头,靠着这条狠毒的绝户计,他们收拢了好些穷鬼的心,以至于往往他们还没开始攻城,穷鬼们就争先恐后地为他们打开了城门。到最后,甚至连云贵总督也被他们的虎蹲炮打死。
他们也不客气,居然公然传檄天下,还以正统自居,反倒打朝廷一耙,在那篇檄文里胡吹大气,泼了朝廷一桶又一桶的污水。
全是胡说八道!
他是爱新觉罗玄烨,世祖皇帝之子,太宗皇帝之孙,八岁登基,天纵英明,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征葛尔丹,桩桩件件,皆是旷世之举,试问古往今来之帝王,文治武功,有谁能有他相比?只有他,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本来,不过据有云贵之地而已,难道他会怕吗?真正值得重视的,是他们手里有手铳,还有虎蹲炮和臼炮!
他快步走回案前,拿起笔来,却仍是举棋不定,到底要不要召戴梓回来呢?
第41章 清穿女的混战11
“云南民生如此凋敝, 云贵总督的官邸倒是豪奢。”朱琳一面大步往前走着,一面转头跟嬿婉说笑。
她的衣着依然整洁干净, 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但仔细一看, 眼下一片青黑。
嬿婉说:“过去吴三桂和洪承畴都曾在这里暂驻过, 所以修整得仔细些,”她关切地说,“朱书记,你好好睡一觉吧,精神好了, 才能更好地投入工作嘛!”
其实她也不轻松, 最近都是白天黑夜的连轴转,被战后随之而来的一大堆琐碎事务压得直不起腰。
之前前头还在打仗,中央一直没挪窝, 她是军队的最高统帅,军队和地方上的事务一股脑的由她做主, 后来打得有声有色了,也是流动作战, 今天在这个城市, 明天就要奔到下一个地方,囫囵吞枣似的占地盘, 也不好让中央过来担风险, 直到意外打死了云贵总督,占领了云贵全境, 中央这才喜出望外,决定从那个山沟沟里出来。
人手不足,整天加班,嬿婉被些鸡毛蒜皮烦得头痛,天天数着日子等着中央过来接手,结果朱琳带着中央的班子一路走,一路主持土改工作,直到现在才到。
朱琳笑着摇了摇头:“革命工作,只争朝夕,咱们现在事情这么多,任务这么重,你就是把我按在床上,我也是睡不着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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