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樽下幽月’来熏屋子?”裘彩撷如遭雷击,再度将价值连城的花和熏茅房的香片想到一起,简直以一个恐怖来形容。李梵音那般轻描淡写,仿佛在他眼里她只是在问他讨要家里熏茅房的香片一般。
“开玩笑的。”他一撇嘴勾起揶揄的笑容,“你的簪子我替你保管了,不过我可不能把所有花都给你,往后你来一回我给你一支可好?”
她眼睛一亮,“李梵音你真是好人,本来我听何晋说你是个好的我还不相信,你放心,要是以后国子监有人欺负你就报我裘彩撷的名号,我定不叫你受委屈。”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阿彩。”他脸上是淡然地笑,这使得冰雕玉刻一般的面容生动起来。
“你,你叫我……”
“不行吗?”他凄凄的语调,仿佛受尽了委屈。
“不、不会啊。”暗道两声自己没骨气,却也不再争辩。她接过他的花,见他举手投足间自成一段风/流。
心道:真是天壤之别啊,明明自己的爹娘都是文人、雅人,怎么自己一点都遗传不到。
等到小小的身影步出离院的时候,四周已经燃起了红色的灯笼,挂在树间影影绰绰蜿蜒无际。她上了轿,一摇一晃渐渐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他在高处,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有些摇曳,满室的幽香。他没有说谎,这“樽下幽月”确实是用来熏物,更是为了遮盖他身上……
正文 第005章 小弟入学
五更天时候,天还没亮透,被扯开一半的被子沾染上凉气,一只不规矩的小手在脖子上嬉闹、痒痒的,一会儿又偷偷地往要上袭去。
多年训练有素,裘彩撷眼睛未睁一招擒拿便制住那只不老实的手,“臭小子,你娘没有教你男女三岁不同席么?”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我娘就是你娘,我是堂堂大男子,那你是女子么?”
裘彩撷叫这话气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达起来,天生优越的身体条件让她在沉睡和清醒间几乎无缝衔接。“小子楠,你真的是男子么?要不要阿姐给你检查检查?”她一觉睡得半边口水,如今干透在脸上是蜿蜒的白痕,此刻又邪笑着靠近床边粉雕玉砌的小男孩,大有**良家妇女之姿。
“咦!”裘子楠颇为嫌恶地推开她,“阿姐你再这样真的嫁不出去了。”
“什么话?没头没脑的。”她挠挠头,仿佛想到什么人,颇为尴尬,一时也失了逗弄他的兴趣。
裘子楠不在乎她的反应,拿了她的书包过来,“这是你今天上课的东西,阿娘要我给你的,你赶紧收拾收拾,我们得出发了。”
“我们?”裘彩撷怀疑自己没睡醒。
“平日里听阿爹说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怎的现在连话都听不懂了?”
什么?裘彩撷眉毛一挑,一把抓过裘子楠面朝下压在被子上,噼里啪啦朝他屁股上一顿打。“你就四体勤五谷分、琴棋书画样样通啦?没听过长兄为父、长姐为母?”
裘子楠被打得哇哇乱叫,还不忘纠正她的错处。“那是长嫂为母!”
裘彩撷气焰更甚,这时门外传来嘟嘟嘟的敲门声,丫鬟雪菲的声音传来,“少爷,您的学袍改好送来了。”
“进来吧。”裘彩撷这才放下裘子楠,整了整凌乱的**,一头黑发因为嬉戏折腾凌乱似稻草,她托着脑袋看着裘子楠换上和自己一样款式的学袍和一样款式的书包,惆怅得想:这小子都六岁了,我果然是老了。
“阿姐,”他穿上紫袍,前襟还绣着相府的标志展翅飞鹤,转了一圈前后瞧瞧十分自得,“是不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他刻意忽视裘彩撷眼里恶狠狠的意味,仿佛忍不住咬他一块肉来。
“哼,”她不怀好意地笑,“国子监若是凭容貌招生,怕是你这辈子只能目不识丁了。”
两人怒哼一声,互不理睬。直到两人母亲裘秦氏送两人上马车,两人仍旧自顾自连眼光都不接触。
马车规律的摇晃起来,京城的路很平坦,沿路赶集的人声很热闹。国子监位于皇宫外围,得过三道最外层的宫门,虽是三道却也得花去半柱香时间,因此平日里天还没亮就得启程。进入第一道宫门开始,天地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马车的轱辘声。
看得出头一天上学的裘子楠有些紧张却兀自装作镇定,一边的小手攥得很紧。“是阿爹要你来上学?”裘彩撷自认成熟大气,不与小子斤斤计较,便主动展开话题。
他点点头,忽又摇头,“你自入了国子监就甚少来找我,每回来同你玩就说我是无知小儿。我倒要看看这国子监里的人有多厉害。”
“嘿嘿。”裘彩撷高兴了便会不计形象地咧嘴笑,一只手使劲儿揉那头过于蓬松总是没法绑成发髻的脑袋,揉得对方有些恼了。他拍掉那只作怪得手,对于自己谈话间落了下风十分不悦。
“阿姐,每回国子监测试你都得最后一名,但是阿爹说你十分聪慧可能志不在此,你志在何处?”他这个到处闯祸的阿姐,人人见了都摇摇头避而远之,但是他却相信阿爹的话。
头一回有人问这么严肃的话题,裘彩撷不由得蹙了眉头细细琢磨,后又觉得即便回答了又如何、不回答又如何,她脖子一横,斜眼道,“你是阿爹的跟屁虫吗?是不是阿爹放得屁你都觉得香?”
“阿姐你好粗鲁,”裘子楠大人似的晃晃脑袋,“我偷偷告诉你,前几日我偷听到阿爹阿娘准备在你过完十岁生日后为你物色未来夫婿。”
女子十一二岁定下亲,十三四岁便要出阁,她可没得多少好日子过了,她一拍脑门显得很苦恼。
“不过阿爹说,像你这样子,哪怕嫁出去了也是要被休弃回来的。”
裘彩撷面皮一抖。
“与其之后你哭哭啼啼赖在相府不走,不如要你自己去找良人;阿娘又说你这样子要是能找到良人估摸着得熬成老姑子。”
额上青筋爆起一根。
“阿爹和阿娘为你这事难得拌了嘴,哎呀呀,”裘子楠话说到这里突然一顿,不是没瞧见裘彩撷面上隐忍的表情,“阿姐,你这模样莫不是要出恭?”
“是啊,我若是要出恭第一个拉在你头上。”她恨恨得握紧拳头,白森森的牙齿露出咬牙切齿的狠劲儿,“臭小子,这么中意偷听别人墙根,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童。”
阿黄在外头驾着车,突兀听到车里噼里啪啦地响动,随后马车不受控制地扭动起来,外人还当是马受了惊乱跑。后来大小姐一声怒喝,二少爷呜呜地呜咽起来,传来二少爷小声哀号,“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后马车归于平静。
作孽啊!阿黄心想,指不定怎么惹了这女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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