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哈哈”大笑。
“润儿,我们私奔可好?”又再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逃离北魏国,到西域,或是南齐,要不到柔然也行,天大地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地是不是?”
冯润看他一眼:“那我娘呢?”
远方道:“跟我们一起私奔呗。天大地大,有我们吃的,自有她吃的,总会不会饿着她更不会冷着她。”
冯润又再问:“那冯夙呢。”
“一起。”远方道:“不就是多个人吗,也热闹些。”
“不单单是多个人。”冯润道:“他不会舍得扔下那些小美女们,到时候自然也让她们屁颠倒屁颠的跟着一起。”
远方耸耸肩:“润儿,你说不愿意跟我去私奔不就行了?废话这么多!”瞧了瞧她,歪嘴一笑:“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纤纤弱弱不用风吹就倒下的身板子,恐怕离开平城没多久,就捱不住一命呜呼哀哉去了,所以跟你说‘私奔’这两个字,说了也是白说。”
冯润“哼”了声:“知道就好。”
远方不满。
骂道:“润儿,你就是哄哄我,说愿意,会死呀!真是的,干吗要学了涸藩的石板,又硬又臭?”
冯润没精力跟他吵。嘟哝:“春生和秋儿成亲之事你办,给他们挑一个黄道吉日。我困了,睡觉去。”说完后也不管远方,放下空药碗,真的走到床口,脱鞋子,上床,拉过被子,躺下来。
远方也没离开,坐在床口看着冯润睡。
冯润闭着眼睛假寐。
尽管不看远方,却感觉到他无处不在。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嚷嚷:“你回去呀,还杵在这儿干吗?男女独居一室,像什么话?难道你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
远方低声笑了起来:“我们男女独居一室是没错,但我有亲你了吗?没有吧?”他装傻,故意曲解冯润的意思:“要不,我让亲亲你?我让坐实‘男女授受可亲’?”
冯润还真担心远方会乱来。
吓得赶紧拉过被子,把自己的脸盖住了。
笼子里的鹦鹉,冷不防鬼哭狼嚎唱起歌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远方扬声笑了起来:“好鹦鹉,真懂你主子心意。”
鹦鹉不理他。
歌声停止,声调一转,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外面站着的兰香脸上变了色。
担心冯润想起拓跋宏而又惹起伤感,匆匆走了进来,垂首叫了声:“远公子。”继而拿过装着鹦鹉的笼子,低声埋怨:“哎呀你别再唱歌,主子睡觉,会吵着主子的。”又再道:“是不是饿了?到外面去,我喂你稻谷,顺便晒晒太阳。”提着笼子出去了。
冯润的头埋在被子里,眼睛仍然闭着。
尽管让自己不想拓跋宏,可偏偏就越想拓跋宏。拓跋宏如今好不好?他有没有像她想他那样的想她?
也许,他把她忘掉了吧?
不能忘掉,又能怎么样呢?到底,俩人各隔一方,中间横着太皇太后这座不可超越的大山,冯润想,也许这辈子,她和拓跋宏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如今想起拓跋宏,冯润不再落泪了,但一颗心仍然是痛。
离除夕夜还有五天,春生和秋儿成亲了。
春生穿了一身崭新的新郎衣服,喜笑颜开,秋儿一身红嫁衣,羞羞答答。两人喜气洋洋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春生是个孤儿,自小父母去世,不到三岁就生活在高家,他的“高堂”,就是远方;秋儿尽管跟母亲相认,但十年前被卖到冯府,早已与家人无瓜葛,因此她的“高堂”便是主子冯润。
拜完远方和冯润,便是夫妻对拜。
之后在众人的欢笑声中,新郎官新娘子进了新房。
新床上除了贴着大红双喜的被子之外,还撒满了红枣,桂圆,荔枝干,红绿豆,花生……那是美满幸福,早生贵子之意。
第085章 又一个除夕之夜
除夕一大早,常姨娘到宗庙来,给冯润带来不少过年食物。
除了鸡鸭鱼肉这外,还有一些好意头的食物。
“金银饭”:意为“有金有银,金银满盆”;枣:春来早;柿饼:事事如意;杏仁:幸福人;长生果长生不老;年糕:一年比一年高。传说天上玉衡星散落为椒,人吃了身轻健走的椒柏酒,屠苏酒;被人们视为仙药的柏树果实;去病健身的食胶牙饧,五辛盘,鸡子。
看到宗庙冷冷清清,常姨娘心中难过。
不禁咬牙道:“昨儿我跟你爹爹说,你一个人在宗庙怪冷清的,不如接你回来住几天。你爹爹沉吟,还没说话,大公子就抢着说了,嫁出去的女如扑出去的水,哪有回家过年的,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你笑话?我反驳,你如今已出宫了,也算不上是皇家人了,回家过个年又怎么啦?大公子怼我,她是怎么出宫的你心里有数,她不嫌丢脸,我们还嫌丢人呢!她有什么脸面要回家过年?你爹爹一听大公子这么说,就马上不同意你回家了,可真真把我气死了,昨天晚上一整晚都睡不好。”
“娘,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冯润安慰她:“其实我在这儿过年也没什么不好,也乐得清静。”
“我就看不惯大公子这种态度!”常姨娘牢骚满腹:“你爹爹还在呢,什么时候轮到他说话了?都说长兄如父,如个屁父,大公子对你和夙儿而言,如仇敌还差不多!你出宫这么久了,他有过哪一次来看你?有过哪一句是关心的话?不投井下石就阿弥陀佛了。”
常姨娘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又再骂:“那个五小姐冯清也不是好人——”
鹦鹉拍着翅膀,跟着学舌:“冯清不是好人!冯清不是好人!”
“冯清跟大公子毕竟是同一个娘生的,一个鼻吼出气。”常姨娘连“五小姐”也不称呼了,直叫名字:“她自宫中回来后,整天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情,以前见到她给她打招呼她还用鼻子回应,如今连回应也没了,简直就当我不存在一样。呸,什么东西?进宫一趟,就当自己是主子的人了啊?”
鹦鹉又再学舌:“呸,什么东西?”
常姨娘骂得更来劲:“冯清是个该千刀万刮下油锅再种到盐水缸里的东西,狗见狗咬,驴见驴踢,猪见猪踩!可恶可憎,人见人恨,臭气熏天!”
鹦鹉继续学舌:“冯清是个该千刀万刮下油锅再种到盐水缸里的东西。”
常姨娘得到共鸣,拍手笑道:“对对对,说得对极了。”一时兴起,一句句教鹦鹉刚才骂冯清那话。
冯润也不阻止,随了她。
要是以前,早已不耐烦了。冯润忽然发觉,生了这一场病,居然让病出耐心来了,竟然四平八稳坐在那儿,一脸平静听着常姨娘絮絮叨叨了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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